这人好似没有私心,只要是为宗族好的,他都可退可进。
赵含章垂下眼眸,狠狠咬了一口祭肉,这赵氏的族长要是赵铭来做,他不会允许她这样借助家族之力发展自身力量的。
所以赵济当族长还是有好处的。
她嘴角挑了挑,将祭肉吃干净,掏出帕子来擦手。
分吃完祭肉,冬至祭祀活动便结束了,大家都可移步到园子里参加礼宴。
赵瑚知道赵含章不会去参加,因此特意过来撩拨,“三娘,你和二郎不去吗?”
赵含章冲他露齿笑,“七叔祖,冬至叔父就休息两日,后日就要回县城继续教书了。”
赵瑚顿时一怒,却又不敢对着赵含章发脾气。
赵含章把赵程请去县城后他就把赵正带去,而且一去不复回。
赵瑚大手笔的花钱和县衙买了一栋院子,想要一家三口住在新别院里享受天伦之乐。
谁知道赵程不愿离开赵含章分他的院子,而赵含章也坚决不收回院子。
他就是在县城里买了别院也见不到孙子赵正,更不要说赵程了。
感觉被骗的赵瑚怒气冲冲的要找赵含章算账,让她把借去的书和纸张都还回来,结果东西没要回,她又翻着账本说他前几年还欠着一些赋税。
赵瑚会还吗?
那当然不会了!
结果她找赵程那个逆子。
赵程那败家子当即就带了人回坞堡里搬粮食,他也就这会儿见了他一面,然后又见不着了。
赵瑚虽然不聪明,但直觉很准,他每次碰到赵含章都没好事,他内心深处隐隐知道赵含章不好惹,但……就是忍不住总要去惹她。
主要是太气人了,他一直在吃亏。
用语言把赵瑚堵回去以后,赵含章领着赵二郎与众长辈们告辞。
众人看着她离开,或许是因为惊魂已定,而匈奴军也退去,有人开始觉得赵含章手中的力量也不是那么可怕和可依靠了,便道:“这孩子也太不尊老了。”
赵铭道:“叔父,我们请吧,礼宴那边还等着人呢。”
众长辈一听,忙跟上赵铭,问道:“族中的子弟都叫来了?”
“是,应该都在园子里候着了。”
长辈们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饮宴,我们就在偏院里喝喝酒就行,你们只管玩去。”
他们道:“今年不是选官之年,不知中正官可有派人下来查询?”
赵铭道:“我没请新的中正官。”
赵含章现在太打眼了,他并不想她太引人注目,所以他不仅没请,还特特写信给何刺史,叙明今年战乱,各地百姓流离,以致盗匪横行,为了中正官的安全,还是不要来参加赵氏的冬至礼宴了。
他表示今年的冬至礼宴并没有多少人,连汝南郡内的士绅都没几个参加,所以来了也没用。
不知道何刺史信不信,反正中正官没来。
不要委屈了傅庭涵
夏侯仁走进礼宴敞轩,便见前面围了许多人,也不知在说什么,甚是嘈杂。
与他同行的何成很感兴趣,拉上夏侯仁就过去,“走,过去看看。”
俩人才上前,后围着的人认出夏侯仁,连忙行礼,高声道:“夏侯公子来了。”
夏侯仁是有名的名士,立即有人让开位置。
夏侯仁猛的一下就和对面的“人”面对面了。
他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在冷静的看着他。
立即有人问道:“夏侯见过这琉璃镜?”
夏侯仁回神,微微一笑道:“第一次见,不知这琉璃镜是谁拿来的?”
“我们来时就摆在这里了,应该是赵氏的。”
“赵氏竟有如此奇珍。”
“是不是前上蔡伯留下来的?”
“赵家还真舍得,这样的好东西也舍得摆出来。”
“或许是要与石季伦隔空斗富?哈哈哈哈……”
但也有人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赵公节俭,其后人应该也不是奢靡之人,这镜子摆出来或许只是给我等一观,未必有炫富之意。”
话音才落,不远处的屋里传出一道惊呼,于是站在不远处的士人挤进屋里看,不一会儿敞轩这边的人都知道了,“那边屋里也有一面镜子,也是这么大的。”
士人们忍不住对视一眼,“赵家这是在炫富?”
但不多会儿,又有人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全身镜。
于是大家感兴趣起来,想要知道赵家到底在这园子里放了多少面镜子。
大家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这屋里也有一面。”
“咦,这边屋里也有一面。”
园子里热闹起来,赵程到时,大家正欢乐得好像过年,看到赵程,当即有人高声问道:“赵子途,这镜子是从何处来的?倒是可以正仪容。”
赵程不知道赵含章在园子里放了很多面镜子,面对他们的疑问,他也是一脸迷茫。
有人知道赵程在赵氏不管事,当即问道:“赵子念呢?”
赵铭正在园子的隔壁宅子里。
这边是他家,有栋三层的观景楼,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整个园子。
这处园子是赵氏为了给赵长舆选官后特意修建的,在他家和老宅之间,两家都有一栋高楼修起,能够俯瞰整个园子。
赵含章不知道当初他们修建这两栋高楼时想的是什么,但这的确方便了她看这些远道而来的士族。
赵铭回头看到她已经换下繁重的礼服,一身素服,双手规矩的握于腹前,盈盈而立在窗前,姿态从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不愧是世家女。
谁能想到她能上阵杀敌,击退石勒呢?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去看她,“你不参加礼宴,谁代你出手这些东西呢?”
赵含章道:“我还请了上蔡县的柴县令。”
赵铭就不说话了。
赵含章转身下楼,“汲先生已经在老宅里扫榻相迎,伯父只要给他们指一指路就行。”
“等等,”赵铭叫住她,“你不参加礼宴也就算了,庭涵呢?”
“他在闭关算东西呢。”赵含章知道傅庭涵不喜这种费时的交际,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他,道:“伯父找他有事?”
“他到底是傅中书的孙子,才名在外,让他来参加。”
赵含章道:“他并不需要名士的声威。”
赵铭不悦,皱眉道:“含章,你不能束缚他的才能,没有士人是不需要名的,他体谅迁就你,你也该为他着想。”
赵含章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欢乐高谈的名士们,嘴角轻挑,“他用不着为这个名而勉强自己,因为将来这些都用不着。”
赵铭瞳孔一缩,看着她走下楼梯。
他皱眉看向窗外的园子,见园子里的名士们都围在镜子前,脸上或是稀奇,或是从容。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反应是不是也都在赵含章的预料之内呢?
赵铭沉默着,长青躬身上来,低声道:“郎君,园子里的人都在找您呢。”
赵铭低声应了一声,问道:“可有人不持帖前来?”
“有,夏侯仁和何成今日方到西平,他们没有持帖上门,但因他们是名士,所以宽公子他们也恭敬的把人迎进园子里了。”
赵铭眼中闪过异色,忙道:“把三娘给我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