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瑟瑟发抖的应下,这才敢起身服侍苟晞,等到他离开,屋中的婢女老实的去刑房里领罚,没人敢糊弄过去。
饭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今天早上苟晞没有在卯时起床,管家就知道不好,立即让人出府购买大量食材,从早上开始准备,到现在总算做好了一桌勉强可入眼的饭菜。
菜一共二十八道,有凉有热,有汤有肉,还有这时节最难得的嫩菜芽。
苟晞面不改色的在桌边坐下,管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即上前服侍他用餐。
看见管家的老脸,苟晞皱了皱眉。
管家瞬间领悟,立即躬身退下,一招手,外面候着的美貌侍婢立即进来,一左一右,一边两个,拿着筷子为他添菜,动作优雅,筷子翻飞,基本上他的眼睛才落在哪道菜上,立即有人夹了送过来……
苟晞这一顿饭吃得很舒心,觉得这样才是生活。
等饭吃完,已过未时,外面阳光灿烂了些,但才吃饱,他不免觉得困倦,还觉得这几日来骑马射箭习武肩膀有点酸疼。
于是他坐到外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让婢女们按摩。
既然都晒太阳了,无聊之下,怎能没有歌舞?
苟晞府里现在养了两百多的侍婢,其中才艺出众的不知凡几,于是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弹琴的弹琴,大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有官员从大将军府的墙下经过,特意让牛车停下听里面的歌声和琴声,片刻后失望的摇头,眼中是化不去的忧愁,“大将军毁矣。”
两种不服
大将军府的乐声一响起来,不到一个时辰赵仲舆就知道了。
他呼出了一口气,既庆幸,又有些忧愁。
他闷闷不乐的坐着发呆。
赵济见状冷笑一声,道:“苟晞沉溺声色,壮志不再,不正趁了赵含章的心,您忧愁什么?”
赵仲舆瞪了他一眼后道:“现今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匈奴和羯胡,并不是苟晞,他玩物丧志,对我们亦有大害。”
说白了,现在还不是苟晞玩物丧志的时候,要是没有刘渊和石勒这两个强敌,他愿意沉溺声色,赵仲舆还巴不得呢。
但世事不可能全照着他们的想法发展,青州一事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他们走了大运了。
苟晞和赵含章真的打起来,最先死的一定是赵仲舆父子俩。
所以此时赵济怨气满满,他就见不得他爹这模样,怨恨的道:“父亲,赵含章做事可没有考虑过您的生死,都这会儿了,您还一心为她算计,图什么?”
赵仲舆瞥了他一眼道:“若你在含章的这个位置上,我也愿意为你舍命,你也千万不要顾忌我的生死。”
赵济张了张嘴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您,您何时如此爱重她了?明明当年争抢爵位的时候……”
赵济口不择言,“您当时为了争抢爵位可没少和大伯斗气算计,为何现在只顾念大房?”
赵济几乎要怀疑他被大伯给附身了。
赵仲舆蹙眉,“爵位和家产本就该由你和大郎继承,上蔡伯这个爵位是你祖父荫蔽,你大伯后继无人,所以该你继承;至于家产……”
他抿了抿嘴道:“当然,里面有不少是你大伯的积蓄,但也有不少我们是我们赵家先祖留下的积蓄,二郎那个样子,为家族计,自然该我们二房继承。”
“家族财产,嫡长占七成,剩下的才是分给各子孙的,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培育后代子孙,使祭祀不断,”赵仲舆道:“而现在,你没有能力掌控赵氏,也没有品德得到家族的认可,那这些东西就该给更有能力三娘。”
赵仲舆眼中闪着光道:“你以为我们是在和大房斗吗?不,我们是和赵氏的庶支在斗,在和豫州其他士族在斗,和苟晞斗,和这大晋大大小小的世家士族斗,和匈奴斗,和这天下在斗!”
“成了,将来我赵氏便可成就一番大业,名垂千古,祭祀不断!”
这世间所有的功名利禄最后都可以归为一句话,为的就是祖宗祭祀不断!
只有子子孙孙无穷尽,家族强大不断,祖宗祭祀才会不断。
赵济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赵含章是女郎,她总会出嫁的呀!”
赵仲舆瞥了他一眼后道:“那又怎样,她出嫁了,也还是赵氏女,古来外戚专权的例子还少吗?而赵氏还不是外戚,赵含章可是实实在在的掌权人,现在她用的人中有多少是赵氏子弟,有多少是赵程带出来的学生?”
赵仲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扭头狠狠地盯着赵济道:“所以你少出去惹事,这段时间继续在家养病,你要记住,你是上蔡伯,承祖宗余荫,我不求你光宗耀祖,但你至少不能断宗族前程,坏祖宗祭祀!”
赵济呼吸急促起来,一脸的不服。
赵含章终究要外嫁,一个外嫁女,他反对她就坏祖宗祭祀了?他们这么多赵氏子弟是摆设吗?
赵仲舆看出了他的不服,这种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从前便是如此,对兄长很是不服气。
这算不算是报应?
因为他曾经的愚笨,所以上天现在用他儿子的蠢笨来惩罚他。
赵仲舆深吸一口气,难得好脾气的与他推心置腹,“济之,就算是不站在宗族那方思考这个问题,而是以天下安定为要,你觉得三娘值不值得一帮呢?”
他道:“天下乱成这样,显而易见,将来还会更乱,你既是上蔡伯,又在朝为官,可有想过以后天下归于何处,如何安定百姓?”
赵济:“我赵氏以忠贞为旨……”
“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叛国害君,”赵仲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叹息道:“罢了,你闲着无事就多想想吧,多读书,说不定就能想通了。”
他忧伤的道:“怪我,把你生得蠢笨了些,不然不至于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要是换成三娘,只怕我还未开头,她就想透了。这一点,她倒是挺像你大伯的。”
说到这里,赵仲舆还是没忍住叹息,“可惜二郎生来蠢笨,他要是有三娘一半的聪慧,也就没你和大郎什么事了。”
言语间颇为惋惜。
赵济:……
这真是他爹吗?
赵济气呼呼的走了。
赵仲舆坐着没动弹,赵典上前给他倒茶,低声道:“太爷,我们一直看着老爷,不会让他出门的。”
赵仲舆抬眼看向赵典,问道:“你也觉得我对他太过苛刻吗?”
赵典连连摇头,他是赵家的部曲,和赵驹不一样,他是世代家奴,所以才被赐为赵姓。
所以赵长舆一病逝,不管是为家人,还是为自己的前程,他都选择了跟赵仲舆。
作为家奴,对于两位太爷间的事他自然很了解,所以见赵仲舆眉头紧皱,他便劝解道:“二太爷,大老爷和您不一样,您对老太爷的才德是从心里敬服的。”
赵济不服赵含章,是从内到外都不服气她。
而赵仲舆虽然和赵长舆关系不睦,总是不服气,但他只针对赵长舆小看他这一点。
至于赵长舆的才德,他是心服且敬佩的。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和赵淞一样,以赵长舆的才华和品德自豪。
他只是不服气赵长舆看不起他。
赵长舆太耀眼了,与他同龄和同辈份的人中没几人能越过他,庾顗夸他为千丈松,是栋梁之材,贾充也十分看重他,武帝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