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说拿着这份欠条可以去找赵家军,或者西平、陈县和洛阳的衙门讨债,却没几个人真的敢去。
但总有遇上较真的人。
共县一个被借的士人就很较真的拿着欠条去找赵家军大营了。
赵铭拿到欠条,咬咬牙,让人从本就不富裕的军库中拿出钱来还他。
士人拿到钱后就带着护卫们回家了,这可真是一朝还钱天下知,消息比人,比物流通得更快。
何况,赵铭和汲渊还有意推动了一下。
于是,消息比时不时打一场仗,休整一下的赵含章还要快的飞到北方,甚至越过了石勒,提前一步到达他要经过的地方。
于是,司州和并州等敌占区的百姓更加思归,便是匈奴人和羯人在听说赵含章要打过来时,都带着些期盼。
虽然现在统治他们的皇帝是匈奴人,但得利的只有匈奴贵族,普通的匈奴人,地位是比汉人和羯人高,可他们需要负担的税收,兵役等还是很重,日子并没有比晋统治他们时好,反而受大环境的影响,他们日子过得更苦了。
尤其今年还受旱灾。
司州北部和并州遭受的旱灾可比兖州豫州一带严重多了,此时已进八月,地里的稻谷,还有春季播下去的小麦,豆子等陆续可以收获。
但田的土地干得开出了裂缝,上面生长的庄稼零星几株,还都耷拉着脑袋,好似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有些近水的地方还勉强有些收获,远离河道的田地基本上颗粒无收,连人畜都要开始抢水。
这种情况下,他们越发思念以前在晋国的日子,听闻赵含章爱民,在她治下,不论种族,只论尊卑,是良就是良,是奴便为奴,奴还能积累军功成良,不会因为种姓便变良为奴。
说真的,底层的百姓中还真没几个人注意上首的皇帝是谁,若为本种族的人自然好,若不是,只要日子不是特别难过,他们也不会很反对的。
石军路过,城镇里的百姓不论是汉人、羯人还是匈奴,或者其他胡人,全都惊慌失措的躲起来,被破门抢掠食物时,大多人也不敢反抗。
反抗的人,都被石军一刀杀了。
等他们一走,便开始有人循着石军来的方向找去,果然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另一支大军。
确认高高扬起的旗帜是“趙”,他们这才上前告密。
赵含章一进入城池,便有县令和当地的士绅来见,先说明了一下自己的难处,今年干旱,收成不好,石军又才抢掠过一遍,所以他们能拿得出来的粮草不多。
然后奉上粮草。
赵含章让傅庭涵去清点粮草,她则拿出笔给他们写欠条。
拿到赵含章盖印的欠条,县令和士绅都笑眯了眼。
在知道这张欠条不是空口承诺后,只要不是真的穷得吃不到饭的都想拿粮草换一张,就算以后赵含章还不上钱和粮草,有这张欠条在,他们可以得到别的承诺呢?
甚至还有眼光高远,喜欢冒险的,即便自己都要穷得吃不上饭了,也想办法凑了一笔粮草给赵含章,换回来一张欠条。
赵含章以比石勒更快的速度凑到了一笔粮草,然后大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押运粮草,一部分则每人带上三日粮草,疾行去追石勒。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她在几天前就已经做好部署,调祖逖迂回广平郡,他们决定在武安县南北夹击石勒。
为此,赵含章让赵驹、谢时、季平和魏右等人分兵,呈扇形逼近石勒,迫使他只能选择往武安县走。
围杀
越往武安县走,石勒心中不祥的预兆越猛烈,他不得不暂停下来,问道:“广年县的情况如何,可能通过?”
王阳道:“斥候回报,赵驹所领的赵家军攻下广年县,此时正在广年县休整。”
所以他们此时要是去广年县,相当于直接撞进狼窝,他们和赵驹交过手,那赵驹可不是好相与的。
后面又缀着赵含章,到时候南北夹攻……
王阳只是想一想便打了一个抖,连忙劝道:“主公,还是应该从武安县走,待过了武安县,我们迂回去安平国,或者直通顺阳郡,我们大军在那里。”
赵含章攻破上党郡,石勒幸存的人都逃到了顺阳郡,暂时以顺阳郡为本部。
石勒垂眸思考,半晌后问,“武安县就没有赵含章的兵马吗?”
王阳道:“应该没有了,赵含章可以调派的人手,赵驹、谢时、季平等人斥候都探到了,末将觉得她就是想在南和或者巨鹿与其他人一起成合围之势,所以我们只要在她合围前冲出包围圈,接下来可无忧矣。”
石勒还是觉得心中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但因为实在想不出来,而且他们现在的确被四路赵家军逼近,要是再不逃,一旦被他们追上合围,真的很难再逃出去。
石勒还是压下心中不安,带着人穿过武安县,想要比赵含章和赵驹合围更快一步到达南和县。
但才出武安县不远,石勒就遭受了伏击,对方没有打旗帜,就埋伏在路旁两侧稀松的庄稼地里和茂密的草中。
石勒没能与对方会面,对方一击即走。但看他们遗留下来的箭矢、盔甲和刀具,再翻一翻他们来不及带走的尸体,石勒竟没能看出来他们属于哪一部分。
王阳拿了两把刀上来,和石勒道:“他们用的刀分两种,您看,这是赵家刀的制式,这是普通的刀,且质量不是很好,多砍几下就卷刃了,正是一般军队中常用的刀具。”
石军里也有不少这种刀具,基本配给普通士卒。
“普通的军队中怎会有这么多赵家刀?”石勒问道:“箭头和盔甲呢?”
王阳声音就低落下来,轻声道:“箭头也有赵氏的制式,目前收缴的盔甲没发现异常,可交战时,我分明看见对面领头的几个队主身穿的盔甲也是赵氏工艺,我一刀砍下去,用了八分力,但卡住了,只伤了对方分毫。”
石勒心中狂跳,“这是赵家军!”
“可赵家军的武器盔甲都不一样,其装备甚多,就算是刚入伍的普通士兵都能有一把赵氏刀,怎会搀杂这么多普通刀具?”
石勒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便不是赵家军,他伏击我们,就意味着能和赵含章合作,我们换一条路走。”
石勒选择向东。
王阳心中惴惴,很不安,“可广年县那边有赵驹,其兵精不在这支队伍之下。”
“广年县那么大,我们避开人烟,赵驹未必就能找到我们,但前路茫茫,不知敌人是谁,那才是真的危险。”石勒坚持转弯,王阳只能听命。
结果他们转弯也没用,一天时间没过,他们接连受到两次伏击,石勒已经肯定,他们遇到了一股赵家军,对方对他们的路线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兵力也了如指掌……
石勒只觉得浑身发寒,勉强在野外休整一夜,天一亮便带着人继续往北行去,为躲避再被伏击,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沿途查探。
祖逖骑着马,带着大军就挡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被伏击了两天,石勒终于见到了正主。
当然,他不认识祖逖。
所以他只扫了祖逖一眼就去看他的旗帜,就见他军中左右各一面旗帜,一面是硕大的“趙”字,另一面则是一个“祖”字。
石勒盯着祖字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道:“祖逖?”
祖逖挑起嘴唇,颔首道:“正是祖某,久仰石将军大名,今日便来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