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和新提拔上来的汝阴郡刺史乔今谈完了汝阴郡接下来的发展规划,把任命书交给他,然后看了一眼沙漏,当即起身,“走,我与你送行,顺便再与你谈一谈荀氏的事。”
乔今应下,当即起身,跟着走到外面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在外面吃饭。
赵含章也不挑,就在斜对面的一排摊位里找了一家坐下。
乔今冷汗淋漓,连忙道:“怎能如此委屈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移步,我,我请大将军吃酒。”
赵含章不在意的挥手道:“这家的饺子很好吃的,从时坐下尝一尝,我知道,你们才交了算缗钱,也不宽裕,临走前你就请我吃一碗饺子便可。”
乔今一听,心中感动不已,因为被常宁查漏补缺算缗钱而起的怨气和怒气一消而散,也撩起袍子坐在她的对面。
因为赵含章提倡胡凳胡桌,许多大的酒馆饭庄还未用上,民间底层却颇多效仿了,尤其是一些小摊小贩,很快发现了桌椅的好处。
从前他们要在路边支摊,只能让客人们站着吃,然后将碗筷还回来,卖的不多,愿意吃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但凡有些钱的,都会选择有瓦片遮挡的饭馆酒肆,没有钱的,又不愿意花太多钱买吃食,所以路边摊生意并不太好。
但自从有了桌椅之后,他们只要给坊长交十几文钱就能占下一片地支摊,可以放三四张桌子,几条长凳,能够招呼不少客人。
摊子的对面就是赵宅,说是赵宅,其实就跟皇宫别苑差不多的,每天都有好多官过来,都是有钱人啊。
不过他们客户群的也不是这些官,而是官员带来的随从、护卫、管事或者吏员等,但有一次,赵含章出来时看到他支摊,就在他摊子上吃了一碗饺子,后来时不时的来一趟,那些大官们就也开始在他的摊位上吃东西了。
再之后,他的生意爆火,旁边也开始有人支摊了。
来赵宅的官员大多在这附近的摊位上吃过东西,乔今例外,他之前是参将,在外领兵的,是突然收到命令回来述职,调动去汝阴郡做太守的。
说真的,他很意外,也很激动。
这预示着他的事业更进一步了,他以前在汝阴郡干过,对汝阴郡还算熟悉,他觉得这是赵含章提拔他的原因之一。
的确是当中一个原因,赵含章也不隐瞒,她往碟子上倒了一些醋,和乔今道:“汝阴郡你熟,今年打仗,汝阴郡百姓两次缴税,一次纳捐,日子都不好过,你去了以后好好安抚他们。”
乔今恭敬的应下。
“还有荀氏,”赵含章道:“他们刚搬到汝阴郡,一切还不熟悉,你多关照关照他们,帮他们尽快融入当地。”
乔今一时拿不准她说的真话还是反话,一时没应声。
因为荀氏族长的识时务,赵含章没有杀他,不过,却将荀氏一族从颍川郡给迁到了汝阴郡,还让他们分出来两支,一支迁往并州,一支迁往冀州。
一棵大树被分走了两枝树杈,又有一枝被砍掉了,大树还被挪了一个地方,这对荀氏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好在她没有砍掉大树,所以荀氏还得记住她的恩德迁徙,只能记恨连累他们的荀修。
赵含章看了他一眼,挑了挑嘴角,并没有让他此刻就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有些事,慢慢来就好,过犹不及,她不喜欢弄巧成拙。
吃下半碗饺子,饥饿缓解了一些,赵含章才点着这个摊位道:“知道你们看不起这样的桌椅,但你也看到了,有这样一套桌椅,百姓们连生计都多了。”
乔今立即道:“待下官回到汝阴郡,也要提倡胡桌胡凳的。”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要注意补种树种,也不要过度砍伐。”
乔今应下。
都满意
送走乔今,赵含章就开始召集赵铭等朝臣商量下一件大事。
她要开放山泽于民。
这天下的山啊,水啊,矿产啊理论上都是属于国家的,私人不能开采矿产,不能狩猎,不能打渔,不能做很多事情。
当然了,这些禁令目前来说没什么用处,大家该进山进山,该下水就下水,私底下开矿的也不少。
但放开禁令还是会有些不一样的,这是一种讯号,百姓们可以从山泽中获利,以求得活下去的资本。
赵含章劫富济贫,咳咳,是以富养贫,收敛来大量的钱财,她自己也没想到豫州富人还不少,且资产丰厚,看来这几年豫州发展得不错。
在祖逖和北宫纯先后送了一批钱到陈县之后,赵含章便命各地不必再把收到的算缗钱送到陈县或者洛阳,而是封存于库房之中,以用作当地的政府支出。
命令下去的同时,从荆州和扬州出来的大批粮食先后到达陈县,赵含章便开始给各地分粮食,幽州去一批,并州去一批,冀州去一批,青州和光州也有,雍州这几年灾荒,人吃人的现象一直不停,更得给他们送一些粮食去。
才到手的粮食,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叫赵含章分光了,豫州一粒米都没落下,便是这样,也还是杯水车薪,于是赵含章继续让王四娘和元立搞粮食,同时去催一把赵瑚。
赵瑚的商队已经在江南乡下到处收粮食了,他们本来想直接找粮商的,但除了零星几个粮商外,被找的大部分粮商都表示没有粮了。
商队管事就只能下乡去一家一户的找,这样速度就慢一点,但成果不错,他比粮商多出一点价钱就能买到粮食。
小农们很喜欢把粮食卖给他们,在他们眼里,可没有什么本地粮商和北方粮商的区别,只要有人给钱,谁价高卖给谁。
于是赵家的管事们发现了一个秘密,自己到乡下收购粮食的确零散又辛苦,但价格低啊,还省去许多心力。
在城里找粮商成交,不仅要扯大旗,请客喝酒,走通关系,还得出高价,成本高得不得了,当然了,和现在北方的粮价相比还是很低的,但现在下乡更低啊。
于是管事沉迷在下乡收购粮食上,他干脆和底下一众伙计道:“我将此事交给你们,不论你们是以怎样的价格收购,我都是一石二百四十文小麦,一石二百八十文谷子入账。”
众伙计眼中一亮,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以更低的价格收进小麦和谷子,便能赚到差价,而现在江南本地粮商给小农们的小麦价格在一百八十文到两百文之间浮动,谷子价格在二百二十文到二百五十文之间。
他们只要以比当地粮商高一些的价格,再控制在管事的收价之前进货就能赚到钱了。
于是伙计们快速的算计起来,纷纷领了钱出去。
当然,他们是不敢一个人出去收货的,都是几个人,或十几个人组成一队出去,不然要是遇上打劫的,他们又不是本地人,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但村子里的小农民们也并没有太多的粮食卖,他们总要留够一家的口粮,又要上缴粮税,剩下的才能换成铜钱。
所以三天之后,管事清点一批粮食送走,再要收购,却发现已经从附近的村里收不到粮食了,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士绅地主身上。
但尝到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好处,他是不太愿意再费太高的成本去收购粮食了,于是和留下的伙计们说了一番悄悄话,当即就让他们走了。
阿春是三江村一个十七岁的青年,他穿着草鞋飞快的越过田埂跑回家中,兴奋的和父母道:“阿爹,阿娘,北边那些收粮的客商又来了。”
他爹皱眉,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家没粮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