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言语气很是无奈:“真的要读这个?”
江南溪蜷缩着身子,正面侧对着夏芷言,两手放在枕头下,一刻不停地看着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夏芷言觉得江南溪实在是个很恋旧的小朋友。
一条毯子她可以从小抱到大。
一本读物她也可以从小听到大。
那么人呢?
江南溪对她的情感,也是如此恋旧的产物吗?
夏芷言没有细想下去,在这静谧的夜里,她翻开那本许久未打开的书,书里画着一隻可爱的小兔子和一隻耳朵长长的大兔子。
“小兔子要上床睡觉了。”夏芷言缓缓念着。
她的声音很好听。
演戏这么多年,如非片方后期强行乱改,夏芷言演戏一律隻用原声。不配音,是她作为一个演员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她的台词功底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好,光凭着调整声音里的情绪,每个字的气口,词语里的轻重,都能够叫人体会到无法言说的情感。
夏芷言上过诗歌朗诵的节目,度过豪情万丈或柔情若水的诗篇。她也受邀参加过配音竞演,一把好嗓子能分饰多角也叫人无法察觉。
但她从未在人前读过这样童真可爱的儿童绘本。
这是独属于江南溪的一切。
夏芷言的声音如温柔的泉水,在晴空万里之下,顺着山涧一点一点流淌到江南溪的心底。
“小兔子要上床睡觉了,她紧紧抓着大兔子的耳朵。”[注1]
“她要大兔子好好地听她说。”
讲到这,夏芷言打了个哈欠。
江南溪被感染得也忍不住打起哈欠。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姐姐,要不别读了。”江南溪先心疼了,“你快睡吧?我再熬会。”
夏芷言:“读都读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手中绘本轻轻一翻,又继续换了个语调开始述说:“‘猜猜我有多爱你’,小兔子说。”
“我大概猜不出来。”江南溪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的文字,她轻柔地接上,“大兔子是这样回答的。”
夏芷言瞄她一眼:“你抢我台词?”
江南溪失笑:“姐姐,这也算剧本呀?”
“不读了。”夏芷言来了小性子,她把手里的绘本合上,往旁边一放,反手调整枕头的位置,把枕头放低,然后躺了下来。
这个姿势很不好。
夏芷言躺下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此刻正和江南溪面对面地躺在一张床上。
不是综艺,没有直播。
这只是一个在家里的、最平常不过的夜晚。
江南溪忽然伸手,身子微微一抬起来,瞧着似乎要把夏芷言整个人盖住。就在夏芷言以为她要亲上来或者发生什么,大脑已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南溪又回到了原位。
她的手里多了一本书。
“我来哄姐姐睡觉吧。”这下轮到江南溪坐起来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好像一直都姐姐在给我读书。”
“今天我来读给你听呀。”
夏芷言说不清自己心里此刻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瞄了眼江南溪:“随你。”
说完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背对着江南溪。
她是真的有点困了。
江南溪的台词功底不及她,但声音很好听,读绘本的时候透着微微的韵律感,也许是唱歌多了的缘故。
夏芷言不知不觉就快要睡着了。
绘本里,大兔子和小兔子正在讨论着谁更爱谁。
小兔子说,她的爱有张开双臂那么多。
大兔子便说,她的爱也有张开那么多,但她的双臂更大,所以爱也更多。
小兔子不服输,又继续举例。
她们比来比去,最后比到了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这一段已经是书的最后一页了。
江南溪静静地读着这故事的结尾:“大兔子把小兔子放在草铺成的小床上,然后亲了亲她,跟她说晚安。”
“最后告诉她,我对你的爱,有从这里到月球,再绕回来这么多。”
江南溪合上书页,偷偷看了眼夏芷言。
“姐姐?”她轻声地喊。
夏芷言没有回应。
江南溪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正准备下床回自己的房间待会,却不知道怎么着,又凑过来,在微微发亮的阅读灯的照耀下,看着夏芷言平静的陷入梦乡的睡颜。
她的呼吸很平缓。
一定是做了一场好梦。
江南溪微微抬手,轻轻捂住了夏芷言的双眼,然后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姐姐,我对你的爱大概也有从这里到月球再回来那么多呀。”
“晚安。”
夏芷言没反应,只是睡着。
江南溪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门的时候把阅读灯也悄悄关掉,隻给夏芷言留了一盏小小的云朵夜灯。
门合上许久之后,床上的被褥动了动。
夏芷言翻了个身,清醒地睁开眼,抱住了江南溪刚刚躺过的那个枕头。
江南溪在自己房间里熬到临近早上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