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更高兴了,“如果我们直播砸蚌取珠,应该会有很多流量吧?就像赌石的那种视频。”张弛不再做声,窦方兀自又换了话题,“你还在海南?玩得高兴吗?”张弛懒懒地说:“还行。”窦方东拉西扯了几句,这才进入了主题(她尽量不露出一副斤斤计较、小人得志的嘴脸),“邢佳不干了!”
不等张弛追问,窦方已经迫不及待向他转播了事件的全过程,简单来说就是:自从烧烤被揭疮疤那天,马跃就恨上了邢佳,之后邢佳上班迟到早退,马跃抓住机会狠批了邢佳几次,前几天邢佳躲出去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马跃要她加班,她突然就哭着跑啦,说她不干了,“朱敏说,她男朋友实习也丢了。我明天要去庙里烧香还愿。”
张弛啼笑皆非,“你的心眼是不是太小了?”
“不是啦。是我这个月领到了五千块钱工资,老韩还给我们拉来了五万块钱的第一笔投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烧香还愿?”
“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去吗?”
窦方爽快答应,“你要不要把自己的微信名改一下?叫圆圆的哥哥。”
张弛不解,“圆圆是谁?”
“你先改好再说。”
眼睛盯着对话框里张弛的名字变成了“圆圆的哥哥”,窦方才笑嘻嘻道:“你看我的状态。”张弛翻到窦方的主页,那里曾是一片空白。他看见她的主页发布了窦方的照片,她头发长了,挑染了几绺粉色,臂弯里抱着一只毛色杂乱、两眼圆瞪的幼猫,一人一猫两颗脑袋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
窦方宣布说:“我是方方,她是圆圆啊。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张弛再次去找了蔡经理。初次见面时蔡经理还对他保持着客套,这回就显得很无奈了,“张总,你们公司管理混乱,股东之间关系又太复杂,后面再贷款逾期,我在领导面前也没法交代。其实我很不明白,就你们公司情况,你花这么大的代价把项目赎回来,也不见得有利可图呀,难道彭总还有办法把这个烂摊子转亏为盈吗?”
张弛说:“蔡经理,这两年商业地产还很有活力。我们这栋楼有位置优势,客流量大,我们最近一直在招商,已经有品牌商同意入驻了。”他把文件袋里的备忘录推到蔡经理面前,“这次贷款绝不会逾期,我可以拿我名下公司的股份跟你担保。”
蔡经理笑了,“你担保?你多大年纪?”语气又一转,“不过,比你彭总来,我倒更相信你一点。这些招商都是你谈的?听说彭总一发脾气就炒人,公司现在招商这一块根本就没人管了嘛。”
“是我谈的。”张弛明白对方的心理, “蔡经理,你的佣金我可以付双倍。”
蔡经理把文件袋拿在手里掂了掂,总算松了口,“这些材料我拿回去,给领导看一看。”他目光在张弛脸上一盘旋,笑哈哈道:“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啊,小伙子。我儿子比你小几岁,刚二十,还天天在家里打游戏呢。”
和蔡经理分手后,张弛回到公司。因为各种物业费纠纷,楼下的商场早已人去楼空,跟外头热闹的街景比起来,更显得凋零。整整两年,彭瑜都对此视若无睹,她的口头禅是:别人都不管,凭什么我管?张弛双手插兜,在空旷的大厅里伫立了一刻,通过电梯来到楼上,而蔡经理的电话已经过来了,他表态说:预批信有办法开出来,但恐怕额度不高。张弛问额度多少,蔡经理故作为难地说:只有百分之五十。不等张弛答复,蔡经理又颇为体贴地说:我估计是不够,等投标到手,那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不会少,我再想想办法。张弛表示感谢,当即叫财务打了十万块给蔡经理的私人账户。
这段时间彭瑜对公司的财务尤其谨慎,款才出去几分钟,彭瑜的电话便追了过来,“是你让财务打钱给姓蔡的?”张弛把情况略微解释了,彭瑜当场便发火了,“事情还没办成,就打钱给他?我看这人根本就不靠谱。”
“余行长介绍的人,应该没问题。”
“姓余的又是什么好人吗?见死不救,还说是你爸的老同学?再说,你真想让姓蔡的出力,就得吊着他的胃口,像你这样,随便十万块给了,他还会帮你吗?你以为他扯额度的事是为什么?就是找借口骗你的钱呀。”
张弛很冷静,“妈,生意场上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用不着说一个骗字。我只要结果,就算姓蔡的中间耍一点心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彭瑜愕然,“你才多大,教我做生意?我告诉你,做生意第一条,要有防心,尤其是老余、老蔡这种人。”
张弛忍无可忍,“老余、老蔡他们并不欠你的,没人有义务要帮你。你对所有人都提防,对谁都不放心,为什么不提防身边的人?”
“你说什么,我身边有谁要提防?”
张弛说: “妈,公司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十万块钱而已,我们还亏得起。如果因为这点钱丧失了最后的机会,你我都会遗憾。”
彭瑜依旧满腹怨言,“你以为我愿意管吗?我只是告诉你,明天就拍卖了,这事根本就没戏,咱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手机微微一震,张弛立即翻开邮箱,看见蔡经理传过来的邮件,附件正是一封银行盖章的《意向性授信函》,并且对大楼的估值为12亿,还要略高于正常市价。张弛说:“我刚收到蔡经理的授信函。”彭瑜闻言也有些懵,“这么快,是假的吧?”张弛说:“是真的,额度是百分之六十。”彭瑜始终对这事持怀疑态度,她觉得一切都太巧了,怎么自己两年办不成的事,张弛短短十来天就办到了呢?就在拍卖的前一天。她警告张弛,“你还是防着点,这只是意向书,过两天他随便找个借口,说审核不通过,最后批不下款,还是劳民伤财。”张弛说:“批款的事情再说,现在有这个就够了。”当即把邮件转发给助理,提交了完整的投标申请。
次日,彭瑜和张弛很早来到公司,其余一些小股东也陆续到了。大家的脸上都略见紧张,送了咖啡来,也没有人去接。彭瑜的鞋跟在地板上轻轻地叩着,她扭头一看,见张弛站在落地玻璃前,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窗口微敞,风把他的头发吹动,他的脸隐没在光影里。
彭瑜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张民辉。她恍了一回神,走过去,对张弛说:“妈妈觉得你做的很对。这个楼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买回来。”张弛抬眼看向彭瑜,彭瑜背对着众人,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如果最后标得太高,我还会想办法。”这时手机震了,张弛没顾得上彭瑜,走出了会议室。
是窦方发过来一张一万块钱的转账截图,“还差九十九万。”伴随一个扬眉瞪眼、奋然握拳的表情。张弛知道她刚从马跃那里领到一笔钱,大概也就是一万块这个数。他没拒绝,只是关切地问:“你还有钱吃饭吗?”
“那当然。你猜猜我一会去吃什么?”她发过来一张在餐馆自拍,从那土洋结合的装修、门可罗雀的场景,张弛立即猜出来,“铁板牛排。”虽然窦方这个人盲目追捧时尚,对美食的口味却如小学生一样简单。彭乐曾吐槽说那玩意简直不能称之为牛排,根本就是腌制了太多天的合成肉。张弛也深有同感,他说:“这餐馆看起来像要倒闭了。”窦方颇为伤感,“这可是我们县城的第一家牛排馆,以前谁来这吃饭,要吹好几天的牛。”张弛记得曾在哪里看过一句话,人一生中唯一不会消退的感觉是味觉,这话在窦方身上得到了验证。窦方又说:“所以我得多来几次,兴许就不会倒闭了。改天你回来,我请你吃牛排怎么样?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山上拜拜。”张弛说好,“明天吧。”
之后窦方有几分钟都没发言。张弛看见对话框几次编辑中断,最后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