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去?不了,我等你回来。”
“嗯。”
李暮近刚走,李芈开门出来了,她跟宋雅至风格很像,雍容华贵,十分贴合刻板印象里这种身份的女人该有的形象。只不过宋雅至更像刻意朝睿智靠拢,而她刻意装成了无知。
丁珂下意识站起来。
李芈摆手:“坐着。”端着一盘点心走到跟前,放在廊凳上,回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给她拿了一块点心,“尝尝。”
丁珂谨慎地小咬了一口。
“好吃吧?”
“嗯。”
李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看不清她的瞳孔,猜不到她的心理。丁珂咀嚼十几下,以此逃避面对她的眼睛。
李芈在这时突然说:“你这双眼,是双有大智慧的眼。”
丁珂笑笑,没接话。
“你别不信,凡是长你这双眼的,都有一个好的前程,机会很多。”
“信的。”
李芈笑着点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再吃一块,开席且着。”
“嗯。”
会客偏厅有一把仿明清的太师椅,在整个房间正中央,进门看不见,只能看到屏风,穿过屏风,是一张香几,后边便是这张椅子。
李崇坐在这张椅子,等着李暮近。
两侧也有座椅,但坐在这很压抑,各方面被太师椅的人钳制的感觉。李崇坐中间等李暮近,就是让他牢记这种感觉,儿子永远不能忤逆老子。
李暮近进门没有坐,站在他面前。
“刚才坐得稳当,现在怎么不坐了?”李崇瞥他一眼。
“有事吗?”
李崇对李暮近永远没耐性,手边有什么抄什么,用力扔过去:“你他妈那是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李暮近知道他在爷爷那受的气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回来,催促他速战速决别耽误时间,还没说完就挨了李崇一巴掌,李崇还颇有理:“我本来想跟你好好吃顿饭!你爷爷说话时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给你一副眼珠子是让你用来这么看着你老子的?”
李暮近嘴角沁出血,还能笑出来,“看不懂什么眼神,是不是因为警官你没有呢?随我妈的眼,你看不懂倒也正常。”
李崇瞪圆了眼,被点了捻子似的,蹭得着了火,乒乓一阵暴打,但又理性地避开了脸。他也知道让李暮近挂彩,没法跟爷爷交代。
“上边那个房间是阿暮小时候用的东西,想去看看吗?”李芈问。
丁珂在这个问题上没客气:“嗯。”
李芈一笑,站起来,牵住她:“走着,我带你去看看。”
爬山廊有二十几级台阶,来到二楼,首先看到工艺复杂的宫灯,吊得极低,李暮近路过估计会被流苏挡住眼。
李芈打开门,一股烟儿扑过来,仿佛是李暮近的童年。
“这房间好久没收拾了,都是灰。”李芈边走边扇,说:“好像书比较多。小时候爱看,长大不看了。我也不让他看了,自己摸索肯定不如我找各领域的精锐直接教知识点掌握更快。他脑子灵活,也适合我这个方式。”
丁珂看到很多原版书,还有堆在一起的猎枪模型,想起他那一房子的藏书和猎枪,原来他从小时候就爱这些。
“喜欢猎枪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我带他去非洲狩猎。”
丁珂抬起头。
李芈解释:“很久以前的事了,反狩猎之后这个事好像没人提了。但那种狩猎也是围猎,圈个场地,也不是什么动物都能射,要合法合规的。那边保护区也倚靠这个行业生存。保护动物也要花钱。”
丁珂知道,没想到李芈那么耐心解释。
“那时他太小,也不让他碰枪,可能就是性格原因?反正他以前喜欢血腥的东西。子弹穿过皮肉,血溅出来,他眼睛都是放光的。”李芈说:“后来他爸把他接走,养完再给我,我问去不去狩猎。不去,不喜欢。后来有一次带他去阿联酋,机缘巧合,买了一只白纹的小老虎,他反而很喜欢。然后办证,专门买大场地房子,雇饲养员,培训,都是他自己去跑的。我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一直理解错了,他可能就不喜欢血腥。”
丁珂回忆李暮近对nono的态度,看不出来他还血腥过。这一点可能就是李芈理解错了。
“那头小老虎后来在饲养员的失误下死掉了。”
丁珂皱眉。
难怪,前段时间说到养猫,他说他不会养,要她费心。
“他看着也不难受,就是不好好吃饭,那段时间暴瘦,我说要不再买一只,说什么也不要了。”李芈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说:“后面他没爱好了,除了猎枪。”
丁珂对李暮近有了新认识。
她随着李芈往前走,看到墙根有一堆断掉的黑藤,每根都不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她问,李芈就告诉她:“还是性格的事。他从小不爱跟人交流,但学东西快,刚觉得他是个天才,下一秒就像孽种。这房子翻新几次都是因为他放火。他爸一打他,他就放火,爷爷好些藏品就是这么没的。但爷爷喜欢聪明孩子,就觉得是他爸的错。他爸一挨骂,又觉得他是阎王托生的,打得更凶。就成了恶性循环。”
丁珂一顿。
“不要怕,他现在情绪稳定多了。”李芈说:“以前也真担心过,因为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就是养不熟,从不交心。说实话,我想过放弃,但你出现了,他发疯耍混蛋的时候少了,我俩心感觉也近了。”
丁珂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刚才起。
“好好在一起,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帮你得到。”李芈很真诚。
这样的话,李暮近也说过,他们一家真是像。丁珂摇头:“没什么想要的,只想未来顺利,一切如意。”
李崇施暴结束,李暮近平躺在地上,看着高挑空的屋顶,真遥远。
“对你老子尊重一点,挨打也能少一点。”李崇眼神轻蔑:“束家是彻底垮了,但你别以为我就忘了你当年为束睿威胁你老子的事。你也给老子记住,你威胁不了我!以前是,如今的老子更是!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要是老老实实待着,照现在外界的评价演下去,咱俩还是父子,不然你就给老子死在德国的精神病院里!”
李暮近毫无反应,只有起伏的胸脯证明他还活着。
“那小婊子你喜欢就好好在一块儿,别让我听见你又出现在哪个烂臭旮旯里。你的形象保不住,我会再次对外说你有精神病。”
也许是提副部的事妥了,得到信儿的人都提前恭喜、恭维过他了,他只看到一片坦途,更无所顾忌了。
李暮近手撑地,缓缓站起,俯视李崇:“孔穗移民马耳他差点钱,到那边以后联系我,我没给。”
李崇目光一凝。
“你给了。”李暮近慢慢弓身,脊柱弯曲仍能俯视他,“这么大义是我没想到。但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呢?”
李崇一瞬变脸。
“怕她败坏我?从而败坏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她的身份。”李暮近只说到这里,随即闭眼,同时一笑,“前程似锦,炙手可热,但如果被人知道你儿子和你女儿……”
李崇一把薅住他衣领,咬着牙绷着脸,没让他说:“你给我闭嘴!”
李暮近真喜欢他的反应,喜欢他汗流下来、嘴唇发白的样子,尤其在看到他嚣张至极的表演后,“害怕吗?你当然会害怕了,你不怕,我又怎么会不远千里把她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