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隻一眼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凑过去查看。
“醒来。”
芯机袁感受不到外界的呼唤,在所有程序统统关闭的时候,只剩下冷冰冰一副躯壳,没有知觉,没有心跳,没有人类的任何感官,真的就只是一台坏了的发凉机器。
顾瑾握着她冰凉的五指,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挖空了一样,喊了几次没反应之后,便固执的趴在沙发跟前一动不动的守着。
人类的医院对她无用,她急的发疯却没有办法,像一条守在主人身边的小狗,明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能为力,却还是固执的不肯坐以待毙。
她把芯机人的双手攒在自己唇边哈气,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捂热一台停止运行的机器,在一遍又一遍得不到回应之后,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脑袋变的缺氧窒息,却还在倔强的坚持着。
袁依珊在内部程序混乱的斗争中,间隙恢復了一次意识,她隐约察觉到身边人的温度,只不过电子脑内的力量太弱,终是没能战胜汹涌强大的几股磁力,没办法与她的用户搭上话,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
顾瑾发晕的身子,间隙瞧见裹在长睫下漆黑的瞳仁,略微的旋转,那永无止境的黑暗里,似乎亮起了一盏灯,撑起了她所有的希望。
袁依珊的意识,很快又不受控制的进入了几道磁场的夹杂之中,控制面板里的任何一个按钮,都像是画在草稿纸上的假链接,点了没有任何反应。
她驱动不了程序,安静的停放在乌漆嘛黑的代码段中间的,同样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代码。
芯机人不醒来,守在她身边的主人也一天一夜的不合眼,好几次都累的差点晕厥,但还是吊着一口气撑住,直到48小时后,袁依珊在几股力量的嘈杂震动中,渐渐恢復了神志。
“姐姐。”
一声姐姐,让趴在沙发跟前的人彻底泪奔了,她艰难的张嘴,讲不出半个字,而后整张脸埋在手心里,泣不成声。
袁依珊第一次见一个人情绪外放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掐了一把内部程序,刚恢復的系统,撒娇卖萌也显得脆弱,电子音轻颤带点哑。
“姐姐不要哭,都是依珊不好,依珊让姐姐担心了,对不起!”
顾瑾缓了好一阵,才使劲压下自己的情绪,她想爬起来,身子腿已经麻木的撑不起整个人了。
袁依珊奋力刷了两把内部机制,强行支棱起身子,把人托到了沙发上挨着坐下。
而后用自己冰凉的芯机臂膀将她单薄的身子拥了个满怀,言语间是故作轻松的开解。
“我是芯机人呀,质量很好的,哪有那么容易坏哦,刚刚是系统升级,我们做系统的,隔段时间都要升级,升级是为了让自身性能变得强大,就像优化网站一样,姐姐不要为我伤心难过的!”
顾瑾未说话,她两天两夜滴水未进,滴米未沾,身子垮的坐都勉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发出声音。
偌大的刺激会让她短暂的丧失语言能力,这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
8岁那年,顾瑾多了一个弟弟,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公主生活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后来,父母将他们所有的爱全部给予她的弟弟,纵使她再怎么认真努力的表现,都讨不到他们一丝一毫的欢喜。
她就像一隻被人随手捡回家的土狗,那种灵魂上的无所寄托,在主人有了纯正血统的宠物之后,留下的尽是些少的可怜的给予与施舍,更像是出于一种责任和义务。
即便是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也不可能将自己亲生骨肉视若旁人,更何况她所出生的家庭,是一个衣食无忧生活条件还不错的小康家庭。
13岁那年,顾瑾无意间得知自己是夫妇二人因为无法生育花钱买回来的弃婴时,当场哑掉了。
养父养母出于仁慈,草草一番治疗,小孩还没好利索呢,两口子就携着唯一的亲骨肉去了国外,给儿子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
而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人二次抛弃,丢在那空无一人的大房子里,靠着每个月的一点生活费度日,8岁之前有多幸福,8岁之后就有多绝望。
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以流浪狗被迫疯长的速度,在人群堆子里摸爬滚打,坚韧不拔地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等再长大一点,她就拚命的赚钱,终于在大学毕业时,偿还了夫妇二人养育费用,之后,就主动跟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系,从此孤零零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家,也不敢与任何人交心。
直到袁依珊的出现。
这个小姑娘,怎么就突然一下钻进了自己心里,让她一颗心有了着落点,她还没有做好,将来有一天,这台冷冰冰机器突然坏掉了,自己该怎么办的准备,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刺激与她而言,不比当年少多少……
长时间的沉默,袁依珊正想着,要不要再放个屁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连掐好几把程序,小受精灵脆弱的愣是一点响声也发不出来。
这个时候,怀里人胃里因长时间缺少食物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鼓励师袁随即有了主意,电子音欢快道。
“小袁这两天不在身边,可把姐姐饿坏了吧?想吃什么,尽管报,我都给姐姐做!”
她说罢就猛发动程序,刚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