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以后的山,要变成另外一座了。
沈玉耀入内后,与端坐上位的曲皇后只一个对视,曲皇后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母后。”
沈玉耀开口,声音哽咽,还带着委屈。
“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明明那么多日日夜夜,她都无法全然入睡,明明每一天她都在关心皇帝的身体。
可就一个疏忽大意,便是天人永隔,再不复相见。
她还没有好好和皇帝告个别,还没有让皇帝看到她的能力,皇帝给了她虎符,她还没有好好用。
为什么不给她一个道别的机会。
曲皇后起身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放声哭泣,“玉阳,我可怜的女儿啊——”
曲皇后哭皇帝的死,同时哭沈玉耀以后要独自一人,面对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沈玉耀在曲皇后的哭泣中,闭上眼睛,眼泪流入曲皇后的后颈,终于接受了皇帝死去的事实。
而那些遗憾,终究化作泪珠,碾碎成尘,只在人心上刻下一道泪痕,再无其他痕迹。
《庄史记》记载,新阳元年四月十六日,庄太宗崩,享年四十三岁。
六月初七日,大吉,太女沈玉耀于京城外敬宇山登基,尊号玉阳大帝,年十五。
而当下,沈玉耀还沉浸在皇帝去世的噩耗中,尚未确定登基之日。
不过当天,她拿到了皇帝留下的圣旨与遗书一封。
那封遗书,让沈玉耀彻底走上了世家大族眼中的“暴君”之路。
慌乱又有序的一天,很快就从晨光走向日落。
等夜晚降临,处处皆缟素的宫城,风吹过有几分寒凉,四月中旬,天气回暖,沈玉耀跪在火盆边,却觉得手脚冰凉。
“殿下,用些饭食吧。”
这段时间余柳还会是紫微宫的大总管,辅佐过庄太宗后,他还要辅佐新帝一段时间,让沈玉耀手下宫人更好的接手紫微宫的事情。
“好。”
沈玉耀正好趁着此时,看一看皇帝留给她的遗书遗物。
圣旨已经颁布天下,制定皇帝死后太女继位,并无特殊之处。
到后殿,沈玉耀抬头看见那空荡荡房间,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了一下,钝钝的疼。
余柳见太女突然停下,心知是触景生情,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说。
沈玉耀站在门口,轻声道:“父皇,女儿来了。”
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女儿还没有同您说过呢。
若是平时,皇帝会倚在榻上,招招手,轻笑说,玉阳,来父皇跟前来,好好说说今日遇见了什么。
沈玉耀循着往日的路,一步步走到塌边,坐在床上,伸手触摸早已冰冷的床榻。
在她怔怔出神时,余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木盒,递到了她面前。
“殿下,这是陛下为您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老奴先退下了。”
沈玉耀要看先帝遗物,余柳不好在一旁同看。
随着嘎吱一声响,大门关上,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烛火闪动的热闹。
沈玉耀伸手,指尖一寸寸摸过盒子上冰凉的纹路,象征着沈氏皇族的云纹,熟悉又陌生。
轻轻推了一下,推开木盒盖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封遗书,和一个药瓶。
沈玉耀眯了眯眼,药瓶的出现让她滞涩的脑子突然转了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东西?
药瓶又象征着什么呢?
展开遗书,目光在皇帝的笔迹上缓缓移动,沈玉耀的手随着字迹映入眼帘,开始微微颤抖。
在这张信纸上,承载着皇帝查到的一些秘密。
余柳在外面静静等着,本以为太女会在屋中待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身后的殿门就被打开,面无表情的太女从屋中走出。
不知道为什么,余柳在看到沈玉耀的那一瞬,突然幻视了一头被惹怒的猛虎,正面对着敌人,呲牙蓄势。
“殿下……”
“元统领呢?”
沈玉耀沉着脸,声音在灯火中飘忽。
“元统领昨日一夜未眠,为殿下安全着想,他回禁军营补眠了。”
余柳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等他醒了,让他来紫微宫,孤去一趟凤仪宫,去去就回。”
沈玉耀说罢,大步出紫微宫,右手攥紧,整个人都压抑着一股怒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愤怒。
或许是因为,她将那无处宣泄的悲伤,同样灌注在这一段愤怒中,悲愤交加,情绪操控了理性。
而另一头,凤仪宫中,曲皇后正坐在镜子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明日您还要为陛下主持丧礼,后宫诸人都仰仗您来指挥,您现在是后宫的主心骨,可千万要注重身体啊,殿下身侧无人,后宫全要靠娘娘的。”
飞红看不过去,轻声劝道。
曲皇后之前去了紫微宫一趟,因为过度悲伤,险些晕过去,因此被送回凤仪宫来了。
今日昭告天下,举国同哀,晚上还要守灵,好在太女可以替皇后守着,不然曲皇后可能身体也要累垮了。
“本宫知道,太女需要本宫,本宫这就歇息片刻,子时后你唤本宫起来。”
曲皇后打算后半夜去紫微宫陪着沈玉耀。
飞红见曲皇后终于打起精神,松了口气,“是。”
正在此时,有宫人入内,“娘娘,太女殿下来了。”
沈玉耀进出凤仪宫并不需要通报,宫人说罢,她人已经进来了。
沈玉耀看着那个消瘦许多的背影,心里酸涩不已,“母后。”
“你们下去吧。”
曲皇后知道,沈玉耀来找她定是有私事要谈。
等宫人都离开,屋中只剩下母女一人后,沈玉耀从怀中拿出了令她心神震动的信件。
“母后可知,父皇并非因病而亡,他是被人害死的。”沈玉耀一句话,让曲皇后瞳孔一缩,浑身僵了一瞬,她猛地抬头对上沈玉耀的眼睛。
然后曲皇后肩膀陡然塌下,落泪无声。
“母后知道此事,为何不同女儿说?”
沈玉耀从曲皇后的反应中,看出她提前知道,“你们说三哥只是送来些许补品,不足以致命,父皇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他生了重病。”
沈玉耀前走两步,到皇后跟前,蹲下身,直视皇后下垂的眼眸,“为什么父皇说,他是被歹人下了毒,是谁害他,为什么要闭口不言?”
沈玉耀真的不明白,那是皇帝啊!
一国之主,就这么死在毒药的侵蚀下,皇帝是有多么宽阔的心胸,才能只字不提,决意赴死!
谁能让他做到这种程度?
曲皇后只是哭,和平日里那个能言善辩的她完全不同,她的目光复杂极了,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痛苦。
“母后到现在依旧不愿意告诉女儿,那女儿猜一猜可好?父皇向来注重手足亲情,疼爱儿女,你们不愿意惩罚三哥,还不愿意惩罚另一个人。”
能让皇帝做到这份上的,也就只有一个答案。
“是太后,和太后的亲生儿子对吗?他叫什么来着,啊,我想到了,他叫普乐。”
曲皇后没想到沈玉耀会连这些都知道的一清一楚,在看清沈玉耀眼底的狠厉后,她开口否认,“不是他们!”
“是朝臣,是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