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傅瑜开口,突地又停下了,他伸手挠了挠脑袋,觉得向来聪明伶俐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方才是我冒犯了。”傅瑜道。
斐凝轻声回道:“无事。”
“刚才……”傅瑜开口,斐凝突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傅瑜突然又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
但见此间桃林成荫,月白长裙在一片青葱翠绿中煞是显眼,那人如瓷般的脸颊上略带了些红晕,一双秋水剪瞳望着他的时候,让他尤觉全世界也不过如此罢了。傅瑜慌忙撇过头去,只觉得自己心下如擂鼓,隐隐似有耳鸣。
突地,斐凝上前一步,鼻尖似有暗香传来,傅瑜脑子嗡嗡的叫着,浑身上下一动也不敢动,僵硬的似块石头似的。斐凝抬手,她踮起脚。傅瑜的视线又移到她的身上,却并不敢看她的眼,只紧紧盯着她的发就已是心跳如累,手忙脚乱。
不过片刻,她又退了回去,暗香远去,傅瑜忙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她,正见她手中拿了片树叶,见他看她,盈盈笑道:“方才你跑的急,有叶子落肩上了。”
傅瑜这才知晓她刚才举动,不知为何,心下又似灌了蜜糖,却又酸酸的,一时半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个什么劲了。半晌,傅瑜平静下来自己的呼吸,方道:“刚才那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斐凝回看他,只淡淡道了四字:“婚事已定。”
“你可有反悔之心?”傅瑜忙问。
斐凝摇头,定定道:“我昔日怎么说,今日便怎么说,来日便怎么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斐凝心中无私情,自然不会反悔。”
傅瑜心下方松了一口气,却又闷闷的,他道:“刚才那紫衫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不是虞非晏,那人身形比虞非晏略低些,嗓音又低沉了些,看那脸,当是雍和王。”
雍和王即是崔皇后所生贵妃所出四皇子杨泽打擂台争夺建昭帝和群臣注意力的夺嫡皇子。虽说上有建昭帝正处壮年,甚至还有嫡长子的太子杨浔,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太子杨浔那弱鸡的身体状况,所以,这下任太子人选,当得争一争。按着祖训,皇位继承重在“稳”而非“才”,所以历朝历代嫡长子继承制传承的不要太好,但如今嫡长子状况特殊,按理来说该是嫡次子杨沐,可谁让章贵妃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她一旦登上后位,这大魏的嫡次子,可就成了四皇子杨泽,而非六皇子杨沐。
对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安国公府一向是避之不及的,反正他们还是太后本家,建昭帝的母族,算的上顶顶的外戚了,这从龙之功,不争也罢。不过依着这十多年来建昭帝的想法和傅氏的状况,傅瑜猜测傅骁怕是想凑也凑不上去。
斐凝倒是很直白的承认了:“是。”语气里恁是一点羞愧或是惶恐也无。
傅瑜当真是被气得不成,他难得的板了脸,道:“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斐凝似是才听清了傅瑜的意思似的,她少有的抬起眸子来,一张白生生的脸就这么入了傅瑜的脸。
她在笑,傅瑜看见她唇角微微的勾着,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笑意。
傅瑜突道:“你笑什么?我很好笑?”
斐凝摇头:“郎君方才样子委实有趣了些。”她顿了下,又道:“郎君既已入朝堂,难不成
还没听说过四六皇子夺嫡之事吗?”
“你是说,六皇子求娶……你为侧妃,只是为了得到岳丈在朝中的支持?”傅瑜道。
斐凝面色一红,却是别开了头去,傅瑜方知自己口误了。他以往在国子监读书时,与那帮纨绔子弟都是斐之年斐之年的叫唤的,偶有当面才叫一声斐祭酒,这般定亲之后,改口叫岳丈倒是来的快。
他又摸了摸鼻子,语气有些生硬道:“六皇子已有正妃,那后宅里头还不知道有几房娘子。”
斐凝这次笑得更是开怀了些,她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双水眸潋滟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冷着脸时的那般清冷,却灵动活泼了不少,让傅瑜一时间移不开眼睛。她又道:“你刚才出手打了他,可有后患?”
傅瑜满不在乎的摆手道:“这件事谁说出去谁倒霉,他既还要争那个位置,必然注重名声,这强夺长辈之妻,委实不是一个晚辈该做的。”
他这话说的也没错,傅太后是他亲姑母,建昭帝是他亲表哥,这皇子自然要喊他,嗯,表叔,这侄子夺叔叔之妻,哪怕再是情难自禁或是什么的,于礼数不合在前。
“揍他就揍他,我没在怕的。”傅瑜道。敢和他抢老婆,不管你是男主虞非晏还是皇子皇孙,照揍不误。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间又静了下来。风吹过桃林,沙沙作响,傅瑜猛然间觉得脑瓜子灵光不少,他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他说着,顺手抓住了面前人的小臂,抬腿便向别处走去,略走了几步,感觉斐凝有些挣脱,傅瑜没放,反而捏的更紧了些,斐凝终于没再挣脱,反而是跟上了他。
察觉到斐凝的步子,傅瑜脚步慢了下来,他携着旁边人的小臂,慢慢地走着,鼻尖传来阵阵暗香,似是那日初见的冷香,让他脑子清净不少,但心却是砰砰的跳个不停的。
前方有枝丫挡道,傅瑜用手挡着,让她微微弯腰过了桃林,道:“公主府的这片桃林,我小时候常来,春天的时候过来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桃花。”
“就是秋天,也可以过来摘桃子。”傅瑜没话找话。
斐凝倒是不像以前那般冷遇他,只是微微低头或是别开了头去,今日她倒是少见的嗯了一声,便是这点小变化,便已是让傅瑜心下狂喜,若不是怕唐突了佳人,只怕让他抱着斐凝转圈圈也是做得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身边的人,直盯得她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待得二人出了桃林,方见一曲径通幽,拾级而上,没几步就见着嶙峋怪石挡住了去路,略一侧身,方才发现另有通路。
此时正是申时,日头还有些大,两人爬了几处石梯,傅瑜感觉握着斐凝小臂的手心略有些出汗,方才发觉两人已是爬到了半山腰,只是天热,背后已有些汗湿了。他回头去看,正见斐凝两颊微红,鬓发微湿,显然是出汗了,他又愧又心疼,顿时自责起来,道:“都是我不好,只顾着想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看看风景,却忘了天热。”
天热,斐凝也不说话,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傅瑜见她双颊微红,又拿着帕子轻轻擦汗,急道:“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也不等身后斐凝轻声唤了一声,只三两步就攀上了一方陡路,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斐凝静静地在原地等候,天热,她挑了个树荫石后,山上有风,刚觉身上有了些凉意,就听得不远处另一条路上有脚步声,她刚要开口唤人,方觉脚步声不对,随后却见着一片红从一巨石后头出来。
出来的一红衣女子,却是她方才才见过的南阳长公主,另一个青衫男子,虽不认识,但那人打马游街时她也曾见过,一眼便认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瞧两人的状态,倒似有一层薄膜,将两人和其他人都隔绝开来了,只看着南阳长公主见梁行知的目光,她就知道南阳情根深种,无他,这眼神状态,和傅瑜看向自己时一般无二。
两人渐渐的远去了,斐凝却垂眸,不自觉的想起傅瑜来。她想起往日所见,又想起今天虞非晏以及六皇子杨沐来。今天在这里见到虞非晏实在是出乎她意料的,卢家五娘子庭萱恋慕虞非晏她倒是不觉意外,那人本是探花郎,又是翩翩世家郎君,惹得娘子爱慕也不稀奇,让她感到有些为难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