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夫人下楼啊!”
傅瑜顿觉脑子嗡嗡的炸开了花,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拔腿就朝着里面冲了,金圆和元志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正牟足了劲,一人抱着腰,一人拉着腿,嚷嚷道:“郎君,火大,不能进去啊!”傅瑜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嘴中喃喃道:“对、对,火大,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他回身就夺了一百姓的水桶,朝着客栈的火浇去。金圆和元志一直跟着他的动作,见他灭火,此时一人手上还提了一桶水,回头一看,见傅瑜已是扔了手中空桶,拔腿冲进了客栈,心里顿时一片崩溃,两人忙也朝着客栈里跑。元志体力好,便是提着一桶水也跑的快,几乎是紧跟着傅瑜的脚步就冲了进去,唯有金圆跑的急,竟是跟提桶来的百姓撞上,一桶水撒了满地,跌倒在地,心急之下,竟是没爬起来。
金圆看着面前四层楼高的客栈,方才的浓烟滚滚此时已是被巨大的火舌顶替,火像择人而噬的怪物,此时正噼啪的发出响声。金圆想起方才傅瑜跑进去的样子,又见此时火大的再不能进人的情形,顿觉心如死灰,一个没忍住,竟是哇哇大哭起来。
客栈前人来人往,失态的人不在少数,也没几个注意到趴在一滩水上嚎啕大哭的金圆。但金圆还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突道:“金圆,你哭什么?”
他抬头,就见一身极为朴素的青衣襦裙的斐凝,她扭头看着金圆,身后还跟着手里提了菜篮子的空青。
“……夫人?”金圆的声音都在发颤。
“夫人!”金圆像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泞灰尘,大声道:“郎君以为您还在楼上,刚才已经跑进去了……”
金圆继续道:“元志也跟着郎君进去了。可是现在火这么大,再也进不去人了,他们又是朝着三楼跑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着眼前青色人影竟是一晃,也朝着客栈里跑进去了。
空青在他耳畔大喊:“娘子!”随后金圆就觉得一个重物被扔了过来,他眼前一黑,又被砸倒在地。
他努力睁开眼,就见斐凝又从客栈里退了出来,他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她也抢了一个百姓的一桶水,竟是往身上泼,随后又冲了进去。
金圆:???
他再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是被空青扔过来的菜篮子里的菜砸倒在地的,他朝着客栈正门的方向看,却见里头浓烟滚滚,火势极大,此时已经看不见斐凝和空青的影子了。
一想到傅瑜和斐凝这下真的都在客栈里头了,金圆觉得眼前发晕,随即想到:“郁峥嵘小郎君!”他大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爬起直直地向县衙的方向跑,他要借用三百精兵的力量来灭火。有组织的军人来灭火总比现在这样一群平民百姓灭火要来的快的多。
客栈内浓烟弥漫,周身如坠烈火地狱。
满目的红,满目的火,身上被炙烤的傅瑜觉得自己头发丝都恐怕卷起来了,只怕身上早就已经起火了。他跌跌撞撞的朝着楼梯的方向跑,楼梯已经整个燃起来了,傅瑜看也不看,三两个台阶的往上跑,只觉得自己脚底下踩着的都是火。耳边是火舌吞噬一切的噼啪声响,隐隐有谁在呼唤他,但傅瑜没有回头看,他一想到如今三楼的斐凝可能正在房内,就觉得心痛如刀割,脚下步子越发的快了。
傅瑜很快冲到了二楼。他想继续往三楼跑,却发现通往三楼的楼梯已经被烧断了一截,他已是够不着了。傅瑜双目赤红,他仰头对着三楼大喊:“阿凝——”
“斐——凝——”傅瑜断断续续的喊,他用的劲大,一开口就吸入了一鼻一口的灰烬浓烟,呛得他俯身直咳,最后跪倒在二楼的地板上,不住地咳嗽。不过刚咳嗽了片刻,他就觉得人生无望,如果斐凝真在上面逃生无望,他此时此刻,便是葬身火海,又有何干系?
就在傅瑜死志顿生时,一桶水兜头盖脑的浇下,蹿上他身上衣服的火苗顿时被水浇灭。
傅瑜回头看,就见元志一把扔了空桶,几乎是搂抱着他的上半身就要往外边拖。
傅瑜道:“元志,她还在上面!她还在上面啊!”他初时只是平常唤元志的声音,及至后面,已是声嘶力竭,大声吼叫,声音中已是明显的带了哭腔。
元志道:“郎君!不管夫人如何,您都不能死啊!您要死了,傅家可就真成了老弱病残了,那可怎么办啊!”
傅瑜寻死的想法被元志的一句“傅家可就真成了老弱病残了”拉回来。不过转瞬间,傅骁傅瑾和傅莺莺的面容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若傅瑜当真寻死,他们就真是老弱病残三代人了。傅瑜心下稍有迟疑,随后斐凝的一颦一笑就充斥了他的大脑。
傅家三代人是他的亲人,是他需要承担起的责任。可是斐凝是他的妻子,同样也是他要承担起的责任。
傅瑜此时回望已经被烧断了的通向三楼的楼梯,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他哭嚎着,一拳重重地砸在滚烫的似乎能灼烧人的骨头的地板上,任由元志拖拉着他往一楼去。
及至一楼楼梯口,他们才发现不过方才片刻的功夫,火竟是沿着楼梯往下烧,率先将一楼的楼梯也烧断了。
元志正犹豫着,突听傅瑜坚定又大喜的声音:“元志!往下跳!”元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刚才还需要自己拖拉硬拽才带过来的人,竟是自觉地跳下了楼梯。不过半层楼梯的高度,纵然在傅瑜情急之下,也没有让他受伤……不过就是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而已。
傅瑜却是没管这么多,他脚下快速往前跑,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火中回身的青衣身影。傅瑜一把怀住斐凝,他双目赤红,身形颤抖而狼狈,脸色苍白,双臂却搂的紧。
“是不是我快要死了,”傅瑜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所以才能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不管怎么说,还能这样抱着你——”
傅瑜忍不住松开斐凝,突然却捧着她的脸,低头情不自禁的在她脸上印了好几下。额头,眉间,脸颊,鼻梁。
手下的触感突然让傅瑜反应过来,他边哭边笑,忍不住用双手捧了斐凝的脸,细眼看她。
未施脂粉的脸仍旧白皙如故,细腻温滑,许是被大火炙烤的有些发烫了,此时泛着红,一双古井似的黑眸正沉沉的看着他,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但傅瑜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与以往不同了。
斐凝伸手挡在他的胸膛前,抬眸看他,罕有的大声道:“快离开这!”
傅瑜顿时笑出声来,耳边噼啪声越来越响,啪的一声脆响,傅瑜眼尖,看见头顶的横梁断裂,带着熊熊烈火朝着他们两个落来。傅瑜搂着斐凝,顺势一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对向了横梁,此时空青从侧边横踢一脚,将横梁踹开。
四人从火场中逃出来,受伤并不严重。除了元志和空青吸入浓烟过多,身上有烫伤外,傅瑜和斐凝身上没什么问题。哦,对了,主要是相对于后肩膀重现裂开的剑伤,傅瑜身上被烫出来的几个红印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火势渐渐被金圆喊过来的三百精兵扑灭,傅瑜一行人无地可去,只能顺势住进了刚刚被他们端了家的窦克山的府上,外带着三百精兵入驻,这样强盗一样的行径没人敢说。
屋内,傅瑜端坐着,慢慢解开上身中衣,让斐凝解了后肩的纱布,换药。
换下来的纱布已是带了血痕。
斐凝用手给他涂着药。傅瑜只觉后背有温热的手在伤口处滑动,金疮药带来丝丝冰凉的感觉,还带着些微的辣感,很酸爽。
斐凝突然道:“阿瑜,你为什么要进去?”她开口说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