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身边的寒蝉都够他吃一壶了,成天见面了就是鞍前马后、姐姐长姐姐短的。
此时他那头更是恨不得低到汤碗里去,但余光还是不免瞥见了齐彻似乎正抓着沉衾的手,端盘的手抖了一抖,好在沉衾没有注意他,他便赶紧把盘子放下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彻终于醒了。
一睁眼,他就看见沉衾坐在他身旁,靠在床沿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他目光一转,看见自己正抓着她的手,登时一怔。
这一刻,他心里那些愤怒和委屈忽然就消散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太好哄了,可是他再想生气,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都怪她,都怪这个人,她怎么能做到那么平静,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又想起了先前问那老人的话。
“前辈,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那老人明明知道他说的是谁,还故意装傻:“她?她是谁?”
齐彻默了默,不理会他的戏谑,又道:“你们很早就认识么?你一个江湖中人,她又久在宫中,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那老人笑了笑:“小子,我们的确很早就认识,不过……谁告诉你她一直在宫中的?”
“她在你这个年纪,就已名振江湖了,不然你以为闻名天下的十二武陵客,怎么会甘心蜗居在你身边?”
“只不过后来,她选择了与江湖截然不同的道路,走向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
齐彻没有说话,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那个人。
而这种不了解,让他感到心慌。
“前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丫头是个奇才,在小小年纪便能展露出不可逼视的锋芒,后来……后来我们见面得越来越少了,今日这一面,我发现她又变了,变得愈发沉默、愈发坚韧、愈发……深藏不露。”
“前辈,她以前……”
老人打断他:“小子,三个问题已经问完,再问下去老夫可就吃亏了。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
齐彻恍然回神,目光投向烛火下那张阖着眼的脸庞,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眼间带着几分疲倦。
不料眼前安静睡着的人突然开口。
“终于舍得醒了?”
齐彻一惊,顿时撒开手,蹭的一下坐起来:“你、你你装睡?”
沉衾缓缓睁开了眼,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准备起身:“不装睡我怎么知道谁明明醒了还故意不出声?”
齐彻面上瞬间跟火烧似的,看她要走,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跟殿下有关系么?”沉衾转头看着他,平静道。
齐彻看她脸上永远不变的淡然神情,顿时心头火起,手下的力道骤然加大,仿佛积蓄一天的怒火都要在此刻喷发出来。
“怎么跟我没关系?!是谁把我搞成这样的?是谁害的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齐彻越说越气:“本殿下特意提前一个月筹备的烟花盛会,旁人眼巴巴求了几年都不见得能看一眼,先生却连赏个脸出宫都不肯!真是好大的架子!”
室内沉寂良久,只有齐彻浓重的呼吸声。
沉衾看着他满面通红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去拿药。”
齐彻瞥见一旁桌上放着的碗,动作一僵,撤回了手,将头转过一边去。
沉衾拿了药递给他:“殿下,先喝药吧。”
齐彻看也不看:“不想喝!”
沉衾笑了笑:“殿下可没有告诉臣你准备了烟花盛会。”
齐彻转头瞪着她:“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惊喜!”
“先生倒好,不给面子就算了,还安排常宋监视我,我身边哪个不是你的人,就一个常宋你也要拉拢吗?!”
沉衾听了这话,目光一沉,笑容微敛,淡淡道:“不能拢住身边之人的心,是殿下没本事罢了,如今却要怪臣?”
“是!我就要怪你!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教我的那些权术心计,我又何尝不会用?对谁我都使得,只是唯独不想用这劳什子与你去周旋!”他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愤然低低道:“你做得出来,不代表旁人也能如你这般无心无情……”
他跪坐在榻上,鬓发散乱,一边忍着脑袋的胀痛,一边拼命抹去眼中盈满的泪水,却是越抹越多:“也是,要怪就怪我蠢笨,怪我天真,怪我狠不下心,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呼吸逐渐急促,越说越喘不上气来,头疼欲裂,耳内阵阵嗡鸣,他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最后实在忍不住,哽咽出声:“你总是这样……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这太子之位你若这么稀罕,拿去就是!我……”
话到一半,齐彻突然哽住,喉中一腥,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沉衾心下一惊,伸手接住了瞬间瘫软下来的人,立马点了他的穴,捉起他的手腕把脉:“殿下,别说话了。”
“不,我偏要说……”怀中的人拼命挣扎,口中含着血,言辞都模糊不清。
沉衾将他用力按在怀中,在他耳边软下了语气:“好了好了,是为师的错,我不该拒绝你,不该使心计对待你。”
听到这话,齐彻才彻底松垮下来,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隐隐抽泣。
许久,才听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母亲走后,就没有人陪我一起看烟花了……”
沉衾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船舱内寂静无言,只有窗外传来的晃荡江水声,齐彻伸出轻颤的手,将她紧紧抱住,一言不发,隐忍的哭声在昏黄的烛光中飘摇破碎。
脖颈间早已濡湿一片,沉衾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想起来很多事。
想到很多年前,皇后离世时,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也是这般在她怀中,哭到昏死过去。
想到很多年前,她有一次遭人陷害而被陛下责罚,阴冷的大牢中,他冲进来抱着她,说:“我在这里陪你。”
沉衾忽然发现,在这深宫,他们竟是如此的相像,都是孤身一人。
她缓缓闭上了眼,抬手抚了抚齐彻的头,任由他放肆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齐彻的抽泣声渐渐停止,只是依旧疲软地靠在她肩上。
沉衾把了把脉,脉象稳定了许多。
她端起碗,靠在他嘴边:“殿下,把药喝了。”
齐彻将那闻着就发涩的药推远了些:“我不喝,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沉衾心下一叹,将药搁在一边:“说吧,什么事?”
“把你以前在宫外的事讲给我听。”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若不是今天碰到那老头,我还不知原来先生在江湖上也是个风云人物。”
“……”
船外夜色寂寥,渔火几点,船内叙述声不断,直至靠岸。
“殿下,到了。”
齐彻听得入了迷,被这一声提醒叫得突然回神。
心头涌上没由来的酸涩,他忽然想,他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老头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见过母亲?”
沉衾起身,走至船舱外,看着幽幽江水,一字一句道:“前朝国师,冯庭生。”
齐彻怔住了,一时心情颇有些复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