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一片昏暗，空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其中很明显有血液的味道，但绝不只是那么简单。

塔希娅刚刚没有注意看路，脚下一空，跌进了这个地方。

今天是她鱼，用宛如活物的触手赖皮地顺着自己的枝蔓绞过来，塔希娅立刻就尝试把藤蔓抽回，但对方缠得死紧。

阿尔瓦洛也算是歪打正着，塔希娅无论是在面对只能近身攻击的对战者或具备远程作战能力的对手时，基本上都能够凭借对灵活枝蔓的控制而不落下风。假若某条不幸的枝蔓惨遭控制，她也能心一狠直接把它扭断，不至于被简简单单控制住。

但一旦把对手也换成藤蔓，塔希娅就很难说得上有什么战斗优势：对方的触手好像比她还多！

她在蔓尖弹出小刺试图扎进对手体内，可对方的身体甚至不是由血肉组成的。

植物怎么会被自然淫藤的攻击诱导发情呢？

魔石随着枝蔓的挣扎扭动而在石室中挥舞，把互相交缠着的触手在石壁上映出狰狞的黑影。

阿尔瓦洛不紧不慢站起身，还有空拂掉长袍下摆有可能沾上的尘土。

他侧过头，看到那位不速之客的身影。

一个——女孩儿。

有些凌乱的墨绿色头发，穿着一身修身劲装，他初步判断那是某种布甲。

从她身后不知道哪个位置延伸出来十来条枝蔓，正跟噬血魔藤绞得难解难分。

在这女孩儿偶尔侧身的间隙，他注意到那些翠绿枝蔓和她血肉相连。

这种人形加异变躯体的生物形式在地下城并不少见，他的老对手隧道巨蛛，抑或是地下城衍生出的魔灵，都在外表方面高度接近人类。

但他在地下城这么多年，很清楚这里不存在人类。就连他自己，看着人模人样，也只是个为追求永恒而放弃人躯的巫妖罢了。

不过这都是误入地下城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是想潜心研究魔法，但现在，不管他是不是人，都没法说在地下城里还保存着一颗追求真理的心。

苍白指尖在空气中划过奇异线条，趁小宠物跟入侵者纠缠不休，他准备增加己方单位，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再好好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用了十几年的石室失去拦截外敌的基本作用。

就在这时，塔希娅由于人身行动不便，阻碍发挥，“噗”一声化为原形：一团乍一看跟噬血魔藤除了颜色、其他方面根本相差无几的藤蔓，丢下魔石，同样气昂昂向地方扑了上去。

“……？”

阿尔瓦洛轻轻挑眉。

他还没有见过这种能够切换形态的……植物？

虽然跟噬血魔藤功能重合了，但……原谅他吧，他还没有摆脱人类习性，尚且具有程度不深的收集癖好。

唔，那就……

也收为魔宠吧。

不是塔希娅太弱了，但对手实在狡猾——而且人多势众，在塔希娅跟噬血魔藤酣战之时，那位苍白又可恶的尸体先生又召唤了一个没头的人形怪物，每每在她快把黑红藤蔓团成球时，就会面临外来的劈砍威胁。

塔希娅打得束手束脚，要是她现在用的人形，肯定已经绷直嘴角，沉下一张没什么威慑力的脸。

不多时，塔希娅落败了。

她气得要命，那个没头的怪物把她缠在手上，跟讨人厌的触手一样怎么扎都没反应——她的天赋能力一连遭到两次克制，现在主导视力的那支藤蔓被拢在掌中，只能从粗大的指缝中看见那个刚刚装死的尸体先生走近。

活像一团憋屈的绳子。

如果不是还牢牢记得母亲之前教育她“遇事要冷静，找机会绝地反击”，大概真的会像只被敌人捉住的小狼一样止不住胡乱扑腾。

但现在，她只是憋着气闷，耐心等待目标靠近。

一步，两步，塔希娅看到尸体先生苍白修长的手在空中拂动，她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等待他离得更近，近到在刺出去的藤蔓在被拦住之前就扎进对方的皮肉里。

她有些悲愤又难过地想，如果这次能力还是不起效，她恐怕只能忍辱负重，先装作无害的样子观察对方的弱点了。

好在阿尔瓦洛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确会对她的攻击提供方便：假如要缔结深度的魔宠契约，契约者之间就必须产生一定的接触才行。

这实际上已经是简化过后的版本了，在契约被创立的初期，契约中的主人必须用自己的血液绘出符文——他可是变成了巫妖，谢天谢地，他有幸拾人牙慧享受到现在这种方便的缔约方式。

在魔力于空气中基本成型之后，阿尔瓦洛将它再度缩小凝结，用指尖托着，稍微俯身，同时通过契约联系向正囚住塔希娅的无头骑士下达命令。

塔希娅能够看到外面的微光了。想想就气，这光还是她落了一地的魔石发出来的。

为了展示自己的无害性以迷惑猎物，塔希娅像是一株幼生藤那样怯怯探出了最细的那条枝蔓。

尸体先生果然被迷惑了。

在他看来，这个神奇的、能够在人形与藤蔓之间自由切换的魔法生物攻击手段应该不多，刚才只是跟噬血魔藤打得难解难分而已。

这种程度的攻击，假设落在他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上，倒也不值得害怕。

他的嘴角甚至已经浮现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苍白的指尖轻轻向塔希娅探出的藤蔓尖点去。

就是现在。

“唰！”

小刺弹出的声音极其细微，从阿尔瓦洛指腹触碰到的地方袭出，并泄愤似的瞬间释放了大量自然淫藤特有的毒素。

攻击终于奏效了。

塔希娅紧盯着这位俊美又邪恶的男人，对方脸色骤变。

毒素已经开始扩散了，并在几个呼吸间遍布全身，男人紧紧闭上眼睛，喉结隐忍地滚动了一下，又强迫自己睁开双目。

他在之前一直称得上是懒洋洋的态度终于消失不见了，转而成了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隐怒。任谁在地下城中当了数十年的顶层居民之后，大概都会因为自己小看敌人而意外中招而不悦。

塔希娅也同时面临了蔓生中的巨大挑战。

阿尔瓦洛的契约奏效了——或许是因为塔希娅是外来者，只奏效了一小半——现在塔希娅有种轻微的、想要得到对方命令与认可的感觉。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除此之外，她的耳中、脑海都同时出现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真没礼貌！

“你先放开我。”她现在是原形，说不了话，只能在脑海中冷声讨价还价。

“你有些危险，”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是平铺直叙的，还带着让人不高兴的、高高在上的点评：“缔结完契约，竟然也不听话。”

“你很烦，”塔希娅并不惯着他：“你最好快点放开我，我会考虑为你清除毒素。”

她真是善良过头了，塔希娅咬牙切齿地想着。

“唔——”

男人还想说什么，但声音猛然滞住。

紧接着，他似乎是有些受不了地握紧了拳头。

幸亏噬血魔藤和无头骑士都不具备常规意义上的视力，否则就会齐齐目睹它们的主人裆部位置升起了一顶叫人难堪的鼓包。

因为穿的是法师袍，这突出之处就更加明显，因为从阴茎往下的位置，布料都被挑起来了。

“哼。”塔希娅这才算消了一点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