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拥挤幽灵所形成的树林,没有多远有火一般的亮光。宏伟的城堡矗立在那里,有七重高墙把它围住,一条美丽的溪流在四周护卫。
天空蓝得不像话,仿佛用颜料画出来那样,大片大片云朵随着风缓慢移动。越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大片草地出现在眼前,而草地中间铺着宽阔的石砖路,向上一路蔓延直到视野被巨大尖顶方形建筑挡住。建筑物高耸入云,纯白,神圣得不容侵犯。
草地上有许多身穿白袍的人群来来往往,仿佛各自都有各自的事。眼光缓慢而庄重,平静安详的氛围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修走上白色的石砖路,脚步回声格外清脆响亮。他路过时强大的气场使得众人先是一惊,而后纷纷侧身对其弯腰行礼。
而他目不斜视,似乎早已习惯。
最终他踏入建筑物,身后的大门在吱呀声中徐徐合上,最后哐当一声完全关闭。大门仿佛切断了所有光源,严严实实遮盖了所有的温度和阳光。
「既然把我召唤回来,就直接了当出来见我」修显得有些不耐烦,这是种在他身上很少体现出的情绪。
「亚当,我的儿子」
随着空灵的男声,整个室内瞬间被点亮如白昼,墙壁上的蜡烛从门口开始闪烁起来,燃起金色的火焰。但这些不足以发出如此巨大的光芒。
听见这个遥远的称呼,修缓缓抬头。一双深邃的眼里暗潮涌动,他直视光芒的来源。那是一团光,没有形态但却发出了温和的声音「你的位置缺席太久,九重天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
「我想我已经拒绝过了」修背脊挺拔,在炙热的光芒中透着丝丝凛冽,坚韧又执着。
那团光仿佛生出无上威严的目光,此刻正看着男人「我知道你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人间的大雨。
不用担心,雨水会洗净人类的罪孽。从残存着光点的痕迹里,在歪曲的历史中会重新绽放光芒。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我无法限制你的自由意志,只能给予忠告」
「因为你的意志就能剥夺所有生灵的生吗?」修极度克制着长久以来的怒气,低沉着声音说道。
那种运筹帷幄的做法,那种从未有过的平等……
「他们不会真正的死去,你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灵魂将会流向哪里」光芒声音仍旧平淡。
「你从来没有认识自己的错误。无论是对我,对你的天使长或是莉莉丝。一切都按照你的剧本走下去。人类皆按照你最与自己相似的美德诞生,以此算作是你珍爱的恩赐。既然如此,他们如今的错误不就是你造成的么?」他终于忍不住爆发。
「所以我正在纠正这个错误」
「你简直就是机器设定好的程序」
男人与光芒对视许久,眼波终于动了一下,然后变得更沉。似乎是到了某个时间点,光芒背后阶梯的尽头一架管风琴响起,建筑物外隐隐约约响起的圣歌飘荡进来。似乎是缓和了气氛。
光在停顿了许久后徐徐发出声音「对于是和非,在没有看得清楚以前,切勿轻易说出。想象在你脚上绑着铅块,是不能举步前行的疲劳者。那些不加辨别,贸然赞成或反对,都是愚者,常常因为速断的缘故错了方向,又因为自负的缘故不肯改变。我想你现在脚上一定绑着很重的铅块吧我的儿子」
「这一块块铅块是由你绑上的,如今又用这种慈祥者态度置之事外」
肉眼可见窗外的的天空变得愈来愈辉煌,在这个时刻,只相隔刹那,团光芒说道
「不要忘记你永远是上帝之子的身份,这将永远不会改变。既然你始终这样认为,那我就让你见证完这一切的发生,直到最后我们在再次在神殿重新相遇」
来不及再向前一步,在绝对耀眼的光芒下男人回到了熟悉的大地之上。雨滴砸在脸上的疼痛,如此清晰。
怎么回到这里了?西西里岛的克里昂小镇。
修盲目地淌着水向前走着,思考着。四下没有声音,只有积攒起来的雨水,像是在呜咽。余光瞥见有什么动物飞快的从高处跳向岸边,满怀希望用爪子撩着水流中飘散着的塑料包装纸。
不远处是间旧教堂,破败却维持着尊严。
鬼使神差地上前敲开了门。
礼拜室里仍旧保留了一般的长凳,但大部分已经损坏。布道坛曾经的位置改成了简易厨房。他看见了电炉和烤箱,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个电水壶。下面还有一台迷你冰箱。与此房间相连的有两扇门,或许通往旧教堂的深处。
人类已经放弃了对神的信仰,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他们更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活到明天。如同进入了迷雾一样的世界,修只是隐约听到,看到,却无法触及,感受到。
被绑架的心灵,无法挣脱腐朽的肉体,一个个灵魂呼啸着越过他,痛苦的哀嚎着世间的不公。
「你是新来的吧,我们这里有空余的房间能暂时给与你庇护。快进来吧」白发苍苍已是垂暮的老人颤颤巍巍探出头打断他的思绪。
在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天壁炉边安静取暖,木柴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响声。等头发变干,等身子渐渐回暖,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修垂下眼眸。
他已经不是生命的束缚者,不是道德的约束者。他只是个过客,看过,想过。记录着,纵使是他也有害怕的事情。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还好有我这个老骨头睡不着早起,不然也看不到你这个年轻人在这样绝望的日子里徘徊了」
说着长者从壁炉架子上拿出茶壶,倒出热腾腾的开水。放入一个红茶包,随着蒸汽蔓延慢慢浮现出一个残缺的马克杯。
长者将其递到修的茶几前「谁能想到不过数月,连电成为稀缺物资很难供应得上。还好教堂密闭的地下室幸好还有个未雨绸缪时用的发电机。可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烧水这种事还是能节约些就节约」
「多谢,教堂里面住了多少人?」修拿起马克杯,看着翻腾着的泡泡问道。
「也没多少人,基本就是教堂的牧师和修女们。收留的民众很少,他们大多都离开了。毕竟这个势头下去大雨就是洪水,比起家还是生命更重要啊」长者自己也端起茶杯吹了几口开始慢慢饮水。
「那你们为何守着这个教堂,你们不怕死吗?」
「如果连我们也离开了,那些有向上帝诉说的人们该去哪里呢」说完这句话长者看向修的眼神异常慈祥。
「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到我这个老头了。
听我说一句无用的话。即便天上落下刀子也不要放弃希望。
什么样的日子熬不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生命,因为失去了就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见不到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了。咳咳,这话由我这老头说是不太适合」
「……」修捧着马克杯朝着缺口处抿了一口热水,毛糙刮伤了嘴唇,炙热如岩浆般的水烫痛了他,修睁着眼任由蒸汽在眼前翻滚消失又在睫毛上凝结成水珠。
说不上的讽刺,平凡的老人比起神更懂得人类。
「哈哈,客气什么。不过是老头子的唠叨话」
「那么小镇上,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还有人留着吗?」
「无非就是些农场主,非但不赚钱还辛苦地划着船为了我们这些可怜人提供物资。不过说起来,上个礼拜前牧师路过森林深处的庄园时好像看到了人影攒动。或许是他们回来吧?」
「……」听到长者提到狄伦的庄园,修一时无言。
「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