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收回视线,摸黑走回宿舍。
躺到床上,她双眼空虚,盯着床板,心里砰砰跳,微漾苦涩。
脑子里炸出一句话。
叶莱不能喜欢许砚贞,我、那我呢。
鼻间还有烟味,时安又想起,许砚贞看着叶莱的眼神,有多厌恶。
顾姨,你是我的最后一盏灯,我怕有一天,灯会灭,你会走。
时安眼前布满薄雾。
我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顾姨,我只能暂时不再走近你,因为我还想陪你更久,所以给我一点时间,等心不再乱跳,等眼睛恢復清明,等那些不确定的、难言的心事,全都烂在肚子里。
时安翻身,闭眼。
在和自己对抗的‘战役’里,她始终谨记,是顾千筠给了她一个家。
要珍惜、要知足。
嗯,不会忘。
九月三十日,晚上八点。
顾千筠还没下班,时安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她披一件外套,走出别墅。
关门后,在台阶坐下。
夜风想听时安说心事,但时安理智到极致,谁也别想探听她的秘密。
也许是太安静,时安有点寂寞,于是,她轻轻吐露心声:“顾姨,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等你回家了,今晚,我再纵容自己最后一次。”
风不吹了,而时安,明明在笑,眼里却有泪花,她迅速擦掉,说是“风大,吹进去沙子了。”
将脸埋在膝盖里,不知多久。
直到汽笛声响起,时安猛地抬头,她起身,快步跑上前迎,“顾姨!”
车窗滑下,顾千筠眉眼带笑,“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冷不冷啊?”
时安站在一边,“我不冷。”
顾千筠边停车边说:“你就不听话。”弯唇,补充道:“让你多给我打电话,你也没打几个。”
时安反驳,“顾姨,我两天给你打一个呢。”
顾千筠看后视镜,“两天一个还多,以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时安:“哦。”
顾千筠:“记住没?”
时安窃笑,“记住了。”
这时,顾千筠推门走下车,牵起时安的手,“走吧,回家再说。”
手指相触,热火烧心,浑身绵软,时安甩开顾千筠的手,快走两步,不自然道:“好冷。”
看着时安的背影,顾千筠神色复杂,空空的手心收紧,就在这秒,她感受到,她和时安之间,好像有隔阂了。
回家后,时安正往卧室走,顾千筠的声音响起,“安安,你等一下。”
时安站稳,调整呼吸,转身时,她笑容明媚,“嗯?”
脱下外套,顾千筠招手,“好久没见你了,过来,我们聊聊天。”
时安:“好。”
顾千筠已经坐好,她正准备拿走右侧抱枕,可当时安坐到对面时,她的手一顿,悄无声息将抱枕放下。她以为,时安会坐到她身边的。
在顾千筠愣神之际,时安率先开口,“顾姨,你这几天都下班这么晚吗,好辛苦。”
顾千筠:“就今天晚了点。”
实际上,昨晚做完手术,已经凌晨两点,她直接在宿舍将就了一晚。
但这些,她不会和时安讲。
时安语气轻松,“你这么累,顾姨,那我这两天就不在家烦你啦。”
顾千筠:“嗯?”
时安粲然一笑,“我跟乔予和陆听尧约好,要去露营。”
顾千筠低头,眼里闪过受伤,再抬头时,她扬唇笑,“可以,不过安全吗?”
时安:“嗯,明天乔予妈妈来接我们去,她妈妈有安排人保护我们的安全。”
顾千筠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姿态闲适道:“注意安全就行。”
“会的。”时安摆弄抱枕拉链,隐住失落,”你明天打算干什么?”
我、我无事可做。
可顾千筠说话滴水不漏,“我跟程警官有约了,而且晚上,我还想去看看爷爷奶奶。”
时安:“嗯。”
顾千筠:“你。”停顿半秒,她试探问道:“你哪天能回来。”
时安:“就两天。
顾千筠眉宇间波澜不惊,“那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时安立刻拒绝,“太麻烦了,顾姨。”紧接着,她继续说:“乔予说了,她妈妈负责车接车送。”
顾千筠微笑,“好。”
起身,她平和道:“我先去洗澡,等会儿我和你一起收拾露营需要的东西。”
“不用了顾姨,我已经收拾好了。”
“……嗯。”
顾千筠背身,咬唇走进浴室,锁上门,她倚在门边,心里烦闷。
那口气,终于叹出来。
在时安看不见的地方,她明目张胆地难过,凄凉笑出声,有点怔愣。
一倏然。
时安就不跟她亲近了。
但顾千筠很清楚,时安总会长大,会越来越成熟,往后,要习惯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