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
究竟是怎样的毅力,能在雨里站那么久。
许倾尘不清楚。
不过她看向苏音时,没那么生冷了,眼神变得柔软许多。
或许是那两声“对不起”,又或者是那种倔强。许倾尘真的不清楚。
她就是突然心软了。
对,是心软。
这种“心软”,催使许倾尘去烧热水,然后去给苏音脱湿外套。
但外套黏在身上,再加上苏音不配合,就特别不好脱了。
许倾尘:“醒醒,把湿衣服脱掉。”
苏音不动弹。
许倾尘索性不给她脱了。喘口气,她一手挽着苏音的胳膊,一手搂住她的腰,艰难地带着她往床上走。
苏音眼睛半眯半睁,配合许倾尘往前走,她应该是烧糊涂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对不起…”
许倾尘没什么表情,即使她知道苏音的道歉是对她说的。但那天苏音和虞枝说的话,她忘不了。比起现在说的糊涂话,她更愿意相信那句话。
权当没听见。
苏音躺下后,许倾尘便去端水拿药了,她说:“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苏音点点头,但没睁眼,像是睡着了。
许倾尘站在床边,等苏音醒,可是当杯中水凉掉,她都没醒。
许倾尘无奈摇头,将杯子连同药放到桌子上,她走回床边,弯腰替苏音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低眉垂眼间,她发现苏音的脸特别红,睡得也是十分不安稳。
应该是烧得厉害。
许倾尘不放心,伸手摸了摸苏音的额头。比火炉还烫。
必须得吃药了。
许倾尘手向下移,拍拍苏音的肩,轻声唤道:“苏音,醒醒,把药吃了。”
苏音睫毛颤了颤。
许倾尘以为她要醒了,又唤:“苏音…”
她弯着腰,几缕长发散下,扫过苏音苍白又滚烫的脸。
很轻很轻。
脸不苍白了,更滚烫了。
但苏音依然没反应。
许倾尘叹口气,覆在苏音肩上的手正要抬起,却猛得被攥住。
许倾尘愣了。
苏音丝毫不知晓,而是颤抖并用力握住那隻手,像握着她的全世界。
“……”
她在嘀咕什么。
许倾尘没听清,于是低下身,小声问:“你说什么?”
苏音:“…”
许倾尘:“嗯?”
苏音偏过头,右脸紧贴许倾尘的手,蹭了两下。完全没了平日的戾气,像个小孩子,声音软绵绵的。
“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脆弱
雷声远远近近响起,声势浩大到欲要拆碎大地。许倾尘却无动于衷,呼吸与动作一并迟钝,她还在回味那句话。
天旋地转中,许倾尘感受到一种脆弱。
先像云朵绽落,再像海浪翩翩起舞,最后变成白色屋子里的一团软棉花。棉花一揉就走形,碰不得,只能不断温柔对待,用心呵护。
对待、呵护——
苏音的脆弱。
对于顷刻间产生的念头,许倾尘是抗拒的。她表情极淡,眼底盛着冰。只有这样,才不会轻易心软。心软的人没有好下场。
一句糊涂话,听听就可以了,不必放在心里。况且,这话可能并不是对她讲的。
终于成功找到说服自己的话,刚才蔓生的奇怪念头,总算被压下。
于是,许倾尘毫不留情地抽出手,像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一样迅速,她一脸淡漠,眼睛落在苏音身上,可当又轻而易举看出苏音的脆弱时,她快速背过身。
许倾尘在躲软棉花。
因为她不温柔,因为她不用心。不是她不会,而是她不想。
浪费时间,麻烦。
许倾尘宁愿多看几个枯燥的字,也不愿做这些没意义的事。做好老师该做的事就好,至于其他的,不要管。
对,不要管。
许倾尘没再去看苏音,她往外走,步子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软塌。
她想逃离这个封闭的屋子,像困兽想逃脱牢笼。可是她又不想走,不想走向雨里。雨水会弄乱她的美丽,会将她的无动于衷全部洗掉。
门已被推开,许倾尘犹豫了。
她正对门,等待一秒再一秒,比春走向冬的时间还要漫长。
最终,这场与门的对视还是结束了。
许倾尘眼中呈现灰色光泽,义务反顾地走出这间屋子。
她不知,在她身后,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紧紧追随她。
穿透浮尘、墙壁、门窗。
一直望寻她。
苏音根本没睡着,她还算清醒。发烧是真的,脆弱是真的,说的‘糊涂话’也是真的。
苏音承认,话说出口,她真后悔了。可是当看到许倾尘的反应时,她又不后悔了。
原来她是真的很讨厌我。
又在心里重温一遍这个‘事实’,苏音翻过身,将脸完全埋在枕头里面,薄荷味道很强烈,让她不由得想起许倾尘。
想起她,她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苏音好似失了魂,将手覆在右脸,蹭了两下,她在回忆些什么。
她没记起许倾尘的手温,却将许倾尘抽开手时的冷淡记得一清二楚。
眼神渐渐黯淡。
她在等一颗糖果,可是反手被甩了一巴掌,脸不疼,只是心里不好受罢了。